宋铮也屏了半口气,拧巴着眉头绕到杨不留另一侧,上下打量着张永言,“难得啊这小子,居然连酸水都没返。”
杨不留没吭声,倒是诸允爅越过杨不留的头顶回了他一句,“要是躺在这儿的黑乎乎的尸体有可能是你的家人,再恶心你也得咽下去。”
宋铮先是一愣,而后又越过杨不留的脑袋瓜喊回去,“嘿,你你你,怎么说话呢你?别以为你是——”
“你俩能不能别在我脑袋顶上嚷嚷……”杨不留动了动肩膀,把架在上面的两只手臂晃下去。她谨慎地盯着张永言,犹豫了片刻,方才问道:“张老板他……有没有什么能辨别出来的特征?虽然听张家传话,说暂时找不到张老板,但……还是你先看看,实在辨认不出,我们再去拜托张夫人。”
张永言摇了摇头,粗重压抑地叹了口气,靠得离焦尸近了些,“从未听我娘提起过父亲身上有甚么异于常人的印记。倒是有一点——父亲有一枚从不离身的翡翠扳指,可是……没有。”
“翡翠扳指?”杨不留略一思索,问道:“之前没见张老板戴过啊?”
“最近两年才开始戴的。是前一年在北边淘的翠石,听说是托应天府的工匠打磨成了一套首饰,扳指、手镯,耳坠都有。我在母亲那儿见过她戴那镯子。”张永言低头,皱着眉头在这具焦尸上最后瞧了一眼,起身,拿尸布盖好,轻轻叹了口气,“既然没有翡翠扳指,是不是就可以认定,这具焦尸不是我父亲?”
杨不留并未急于确下定论。
她垂眸在焦尸上浅淡地瞥了一眼,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张老板的那枚翡翠扳指为何从不离身?”
张永言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看着杨不留,似乎无法理解她近乎冷漠的猜测怀疑,“杨不留!这儿躺着一个还不确认是不是我父亲的尸体,我父亲还下落不明!你怎么就非要抓住我爹的把柄不可呢?!”
“就事论事。”杨不留抬眼瞧他,似是非要印证他的话似的,淡淡地没有一丁点儿表情,“那枚扳指如果具有特殊的含义——”
“这具尸体就极有可能是你父亲的……”诸允爅余光瞄着杨不留,替她把后半句略微有些残忍的话平淡地交待出去,“火场里死了人,官府不可能就这么蒙混过去,总要知道,死的这人对于你们张家而言,是放火烧了作坊的施害者,还是被人销毁证据的受害者……”
这厢张永言刚满脸郁结怒气地甩手离去,那厢驾车送张少夫人回府的侯子又赶了一辆平板马车,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他拽着缰绳,大喊了一句:“宋大哥!衙门……衙门也起火了!”
正抻着脖子研究焦尸的宋铮猛地一抖,眼睛霎时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侯子累得喉头发甜,扯着嗓子答道:“衙门……放卷宗的阁楼,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