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倒是没有,只不过……”杨不留吞咽了一下,似乎是对这药材的性味深有体会,“没用酒研飞炼过的五灵脂,直接这么尝,不太……不太干净。”
诸允爅乍一听这药名有些熟悉,一时恍惚问了一嘴,便听见杨不留补充道:“就是不太适合直接吃的鼯鼠的……小粪球。”
秋日天高,午后暖阳照在身上熨帖又舒爽,岳无衣躺在铺了满院的草药上,猫跳到他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揣着爪子仰头眯眼,似乎是在眺望远方。
诸允爅体热贪凉,嫌日头晃眼,便在离灶台不远处的房檐下面寻了个位置坐下,手里拿着杨不留送给他的见面礼,脚边还摆着方才漱口的杯子,翻上几页一咋舌,下意识地便觉得这嘴里的滋味儿一言难尽,赶忙又喝水漱口,转头吐在灶台旁装烂菜叶子的木桶里。
阳光擦着泛黄的簿本边缘落入深色的泥土中。
诸允爅捧着这本无名尸簿若有所思。
簿本当中标红的名目是赵谦来收受贿赂行人方便的线团绳头,捉住它,寻其根本,想要查赵谦来不难。
——杨不留这份见面礼送得还算有诚意。
这些年广宁往北屡有争端,赵谦来闻戡都借机上奏,讨军饷,讨修缮费,大笔大笔的银两从朝廷拨下来,却像是一团棉花砸在水面,悄无声息地沉了底,连波纹都罕见。
诸允爅还奇怪,在这个充满人情味儿的地方,赵史欺男霸女,怎么没人去敲府衙的鸣冤鼓;赵谦来贪赃枉法,为何无人去应天府吏部递状;闻戡都横行一方,怎能难有反抗……
他忽然明白杨不留所说的,进京告状,险在何处。
不在搜集证据,不在调查真相,而在脱离这些贪官污吏的魔掌。
在这个能够用动用金钱和关系遮盖一切的地方,在这些违背法规条律的请托背后,究竟埋葬了多少不见天日的呼喊诉求。
广宁府布着一张随时准备狩猎的蛛网,任何试图挣脱打破的人最终都会成为被吸尽精血的小虫。
天高皇帝远。倘若不出预料,杨不留的父亲杨謇杨捕头,便是利益链外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