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春小心地抬眼觑了一下,那同执事长老说话也敢如此倨傲的修士一袭赤火霞袍,眉宇间却冰冷如霜,只这一觑之下竟让陆玄春双目冻得生疼,随即那冰寒由眼直闯入神识,不过片刻,竟叫他似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陆玄春不敢出声,只得咬牙苦撑,然后一道熟悉的剑意再次拂过,第二次解了陆玄春当众出丑之厄。陆玄春缓过之后依旧微微打着寒战,只隐隐听到那冰寒神识的可怕主人倨傲道:“……依执事长老所说,按门规行事召我等前来自无不可,这六宫十二殿,我等皆忝为掌座,自是义不容辞。”
随即那人嗤笑一声:“只是,萧道友倒是生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好性子,不过一个外门修士竟也值得你两番出手?不知,”那人声音骤然阴沉下来,如暴雪将至:“我等掌座合议,萧道友你在此,所为何来?”
说着他冰冷目光一凝,便牢牢落在一人身上,其实,无须他目光指路,一众金丹长老之中,这么一个年轻到如日正中天的身影已让人觉着不容忽视,不可忽视。
本来经此教训,再借上十个胆子,陆玄也不绝敢再妄自窥探金丹修士尊容,但刚刚那人话语透露出来的信息,莫非两次助他之人皆是一位萧姓真人——难道竟是真传首席?!
陆玄春的心怦怦直跳,吃惊之下他忍不住抬头向那年轻修士看去,在这般尖锐的指摘之下,他只是风轻云淡地疏朗一笑,越发显得雅致雍容赫章华彩,如暖阳当空,叫一切喧嚷指摘都云开雾散:“皆是同门,还请华嶷道友勿要计较这当值修士一时失礼。”
陆玄春闻言,钦佩萧辰果然无愧真传首席尊位雅量海涵之余,亦是暗暗惊心,原来那倨傲者就是华嶷真人,早听闻他极不好易与,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过道出此人气量狭隘的万分之一,如此动辄得咎,哪里是“不好易与”四字可以形容的!
而且,陆玄春暗自揣测,那耿华便是他的弟子,这华嶷真人怕是也对自己刚刚那番不偏不倚的表述不满,借机敲打罢?
华嶷对萧辰这番话却更是冷笑出声:“萧道友何必避重就轻?我只问你,以何等身份参加这合议之事?!”
在座诸多金丹心中皱眉,这华嶷,竟是半点情面不留当面直斥,莫不是要撕破脸不成?
须知修真界中修士结丹极为不易,千万筑基中也未必有一,若按杜子腾的话来讲,那就是修士结构是一个底宽上细的怪异金字塔。
炼气、筑基到金丹,虽则只有三个大境界的差别,事实上,每一重大境界之间都有着天壤之别,炼气期的修士不过门外窥道强过凡人罢了,筑基方能算真正踏上修道一途,而金丹便可算得上修道小成,只有道成法至才可凝结金丹浑圆无暇。这中间,寻道、悟道不知将多少修士困死在瓶颈之中,万中无一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
因此,到了金丹这个位阶,修士其实已经是个极小的圈子,即使是横霄剑派这等庞然大物也不过廖廖数十至多上百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在场的掌座听到华嶷那番话才会如此吃惊,修行到了这般田地,法侣财地四样中“侣”这一项已是万分难寻,他们皆属横霄剑派,在金丹中就是天然同盟,像华嶷这般因为教训一个低阶修士、计较一点无所谓的名分而直接与同阶修士形同当面决裂之举,实在太过罕异。
而且,他这般针对的人乃是萧辰,在横霄剑派崛起如彗星奔踏的萧辰。掌门爱徒、真传首席、百岁不到便已结丹、凝结金丹时又是那般骇人天象,这诸多殊荣绝非侥幸。更何况,素闻萧辰风度卓绝为众弟子垂范,绝非那等得意忘形不敬同门之辈,今日一见也确实名下无虚……这华嶷又是何苦来哉?
金丹修士哪个不是历经险恶见多识广之辈,立即有人意识到……那前去追击炼气三层小子的内门弟子似乎是华嶷之徒?只是犯得着为了一个犯错的弟子这般开罪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同门同阶修士么?
一心堂内竟是静可闻针。金丹修士们无一人出声打破这沉默,陆玄春更是恨不得将自己埋到一心宫的地板里面,绝不想亲眼目睹这神仙打架的一幕。
那般欺上来直如打脸的话,萧辰竟也未当场反驳,看他唇角笑意未退,显是半点也未放在心上。
华嶷只冷笑不止,越发看不起这刚刚结丹的后生小子:“怎么?你……”
“够了!”一声威严怒喝将华嶷言语打断,众掌座心中一凛,皆肃容望去,纷纷忆起,此次集会乃执事长老亲召,岂容华嶷真人这般无礼放肆?
纵然三位大长老中,执事长老为人平和中正,但似华嶷这般无礼者,只怕足以让大长老震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