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她再不唱戏。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
守寡十年,侍奉岳母。三从四德压碎了她的骨头,伦理纲常毒哑了她的喉咙,她开始变成世间所期望的一个她:冷漠麻木,斤斤计较,在后府中热衷于争些蝇头小利。
死水般的生活中,这是她唯一的波澜。
她冷了自己的心,也冷了自己的余生。正如她的喉咙都快忘记了,那也曾是西皮流水如醉。
她恨透了自己,也尝试过挣扎,每次却被伦理二字,被纲常二义,给更深地押回牢笼里,她终于放弃,活着也和死了般。
然而辛府的大难没落,却让她看到了牢笼的门,再次唤醒了另一个“她”。
鼓动分家,偷拿钱财,再向王家示好,从辛夷那儿保下了自己的后路。她做好了齐全的准备,哑了十年的喉咙再次蠢蠢欲动。
旁人眼里,是善或恶。
在她这里,却是生或死。
……
雪花愈积愈多,浸入了高娥的袖边儿,顺着衣褶子一路淌了进去,肌肤相亲的寒意,冻得高娥一阵哆嗦,终于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她惘惘地看向街道尽头的巷子,那结着冰柱儿的墙头上,仿佛坐着个少年,怀抱柄竹剑,一身雪青色鹿裘落满白雪。
他微微启唇,沉默无声地,说出四个字的口型:唱得真好。
眉眼干净,瞳仁温软,十年后的他,与这般的她,再次重逢。
高娥笑了。笑得眸底都有了泪花,宛如干涸的死水潭再次流动,瞬间迸发出鲜活的光彩。
“自去秋已来,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语笑,闲宵自处,无不泪零......”
大街之上,风雪之中。高娥旁若无人地启口,第一次在人前启口,唱起那日她唱给他听的新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