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用“凄惨”、“凄凉”之类的,总觉得辱没了段文希:人家需要你来唏嘘吗?没准她一点都不在乎,生如繁花盛放,死如凉灰荡扬,她的选择而已。
江炼轻声说了句:“人这一生,真像一本书一样,不翻到最后一页,你不知道会以什么形式收场——哎,你想过自己会怎么谢幕吗?”
神棍说:“想过啊。”
这浩荡深洞,幽寂无声,死亡就悬在不远处,谈这个话题,似乎也没什么忌讳。
神棍的声音在黑里飘,然后慢慢往深处沉。
“我喜欢热闹,我希望我死的时候吧,我那些好朋友都来送我,我应该会先死,我年纪大嘛。”
“到时候,我就把我攒下来的遗产,分一点给这个,分一点给那个,每个人我都叮嘱一两句话——虽然像小峰峰那样的,很不耐烦听我说话,但死者为大,那时候,他就得老实了,得对我毕恭毕敬。”
“说完了,我就可以蹬腿了,我要使劲一蹬,了无遗憾。”
语毕,转头看江炼:“你呢?”
江炼说:“我嘛……”
他笑起来,他还年轻,想的多的是如何更好地生活,于死亡之类的,很少涉及:“我希望到时候,千姿会陪着我吧。”
这可不好说,人生的路那么长,好像坐长途车,中途那么多站点,乘客上了又下、来了又走,谁知道最后陪在身侧的,是哪一个呢?
这些话在神棍喉口滚了滚,又咽回去了,别人需要祝福的时候,就别送什么凉薄而又沧桑的人生洞察了。
两人没再说话,悬荡的锁链终于静止了,段文希的尸体如同一个沉滞的钟摆,周遭连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雪鸡在下头的那个洞边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
过了会,江炼忽然冒出一句:“真奇怪。”
神棍随口应了句:“哪奇怪了?”
“你说,阎罗费那么多心思,把段太婆诓来,利用她的本事一路进山肠,利用完之后,为什么一定要把人杀了呢?就算是杀,何必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