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很热,烫得肌肤渐渐泛出红来。
云霜赤身坐于木桶之中,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一副极力忍痛的模样。
不断有汗珠从额角沁出,一路蜿蜒而下,啪嗒,滴入水中,泛出层层涟漪。
随着身上插着的银针越来越多,云霜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他未置一词,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痛吟,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计荀神情肃穆,落针飞快,但每一处穴位都扎得极准,没有丝毫偏移。
待到银针全部用尽,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飞针走穴,只要差之一寸,都可能断送云霜一生的功力。即便自信如计荀,亦不敢掉以轻心。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近来颇有些在意的云霜。
计荀长吁一口气,收了手,取过帕子轻拭了下脸上的汗水。
目光复又落到云霜身上,见他脸上覆盖的面具已湿了大半,一对乌睫轻颤,如振翅欲飞,却又丧失所有力气的蝴蝶,可怜巴巴地耷拉着。
洗髓易骨有多痛,计荀自然清楚。
他甚至在开始之前同云霜说过,如若实在受不住了,可叫他停下来,歇息片刻再继续。
计荀负责施针,精神需要高度集中,中途若被打断固然不好,但这如同将骨头打碎了重组,比千针刺心还厉害的痛楚,寻常人很难忍受。
他也做好了途中停歇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云霜竟一声不吭,生生抗了下来。
计荀心神微荡,既欣赏他心性之坚韧,又无端生出一些怜惜来。
在成长的岁月里,这人到底是如何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有时循规蹈矩到让人失笑,有时看他如此正经自律到对自己苛刻的地步,却很是能拨动他一向平静如湖的心弦,让他猝不及防,生出从未有过的柔软情绪。
之前没有心思想别的东西,如今闲下来,只需静待云霜事毕,计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从云霜下颌滴落的汗珠往下滑。
汗珠晶莹圆润,途径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继而随着他胸膛起伏,倏而没入水中。
计荀只觉喉间一紧,手不自觉轻轻摩挲了下,指尖似乎犹存那人肌肤温软滑手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