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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完全现实震 下(2 / 7)

它点点头:“确实也是时候了。抱歉,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华先生向前倾了倾身子,把手上的小盅放回去,屁股也顺带往前挪了挪:“哪里哪里,能喝到您这泡茶也是我的运气,这茶真的不错,喝得我是两腋生风……”他把手提箱从沙发下提出来,放在桌面上打开,那柄金币编成的小宝剑躺在黑色的绸缎间,散发出温柔的金光。

华先生一个多月前接手这件货物的时候,它的光芒还更为耀眼些。当时他用一块海绵将之立在一支倒立着的扩口玻璃瓶中,就像拉长的圣诞雪花球一样,在向客户展示的时候,可以最大程度地展示出诱人的光芒。

但是这柄剑的光芒很快就黯淡了下去,串联金币的红绳也腐烂了,原定的展示方案只能作废。好在那根绳子只起到了装饰性的作用,金币之间并非熔铸为一体,而是靠表面上的纹路互相咬合固定的。于是华先生订做了一口手提箱,把金剑摆了进去。黑色的绸缎可以衬托出金剑上微弱的光芒,也方便他取出来拆下金币,向客户展示其中的奥妙。

他的这位买家通过一位介绍人找到了华先生,说是想现场看看实物,于是华先生就千里迢迢从伊维沙岛的度假别墅赶了过来。刚下飞机,他就听说了上家,那个把金剑卖给他的二世祖——据说是乌克兰某位食品大亨的公子——在车祸中遇难的消息。

这让华先生当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作为一名独立的艺术品掮客,他是有原则的,就算卖不出去,他也绝不会降价出售手中的货物,总得维持着不卑不亢的气度,以此来维护整个行业的利益。而另一方面么,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份货物带来的影响了,只想找个尽可能体面的方法摆脱它。

买家对华先生的小心思浑然不觉,它似乎有些得意地笑了两声:“三年陈的中年失业金鼎,刚发酵到最好的时候,早了太涩,搁老了味道就散了。”它也朝前俯身凑过来,两条骨架般的前肢架在膝盖上,另两条则扶着茶几的边沿。

华先生戴上手套,起身走到茶几旁,单膝跪下,非常郑重地托起了金剑。这种仪式性的姿态很讨其他买家喜欢,为售价上添了一笔不菲的附加值。

“这是一柄由金币构成的宝剑,汉剑式样,两侧开刃,”华先生握住剑柄的部分,组成剑柄的金币虽然有一定的厚度,但是握在手里并不舒服,有些硌手。所谓的“汉剑式样”也不算贴切,剑身的比例失之飘逸。由于剑的尖端是由一枚金币构成的,所以乍看起来有些憨——总感觉握着这柄剑,就使不出灵活的刺击,只能当作可以翻着面砍人的大刀片子来用。

他立起剑身,向买家展示过整体的线条,又侧过来,让买家观察剑身的刃口:“构成剑身的金币形制有所不同,截面大致呈枣核形……”

买家的右前腿(或是右前手)抓着茶几的边缘,在漆面上留下了几道不明显的划痕。节肢的前端很灵活,也足够致命,眼下,它只是被好奇心勾住了心思,没注意到自己正在残害客房里的陈设。

刃口看起来很钝,就像是儿童玩具,或是挂在墙上用来辟邪的工艺品那样。金币圆润的边缘组合起来,让剑身缺少了笔直锐利的线条,只是做个样子。

华先生把手中的剑放回手提箱里,打开另一边箱盖中的夹层,从里面抽出一沓雪白的打印纸来。

“劳驾,帮我拿一下。”艺术品掮客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客户。买家饶有兴致地接过递来的东西,从整沓打印纸中间揭开。

它从前肢的顶端探出一些鲜红柔嫩的肉体,拂过纸面,感受着纸张表面上的起伏。这些暗纹让它记起了凡尔登一座合葬墓的穹顶,上面有着同样风格的装饰。在那座群葬墓中,埋葬无名士兵掘墓人在工作之余,感叹起命运的无常。其中就有一位闲得无聊的监工,在墓室中忽然来了灵感,在黄昏颂歌失传三百余年后,墓室的穹顶上凿下了这首长诗的序篇。

“这是……”买家想要确认一下,却见华先生回转身来,劈面就是一剑。它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往后躲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也不需要躲。

剑举起到挥下之间的时间消失了,至少在买家看来,他的记忆中出现了一段空白。它把手上的打印纸丢到桌上,新切出的缝隙间靠摩擦力维持住的完整性一瞬间就被破坏了,变成了两摞摊开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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