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想要的,无非就是让兴安带他去南宫找英宗!
兴安哪里敢去?而至于他为什么要对丁一这么低声下气?内相啊!至于么?普通的皇家子弟,他一样可以用下巴看人的。想想王振当权的年代,谁不服就弄谁吧。问题是此时不同往日,兴安的景帝。跟王振的英宗,在正统性上就有根本不同。
而且更重要的于谦握紧了相权,景宗想要给兴安如王振当年的权力,也是在所不能的。
但这不重要,太监也是有尊严的!
或者说,他们因为身体上的残缺而产生的自卑。让他们心理扭曲而生出一种变态的自大来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所以兴安这做派,要让别人看到,绝对眼珠子掉一地了。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不能给皇帝添堵,若是景帝不痛快了。他这太监也就到头了。太监的权力源头就是皇帝,而景帝现在要想方设法让丁一去广西,连恩科都能鼓捣出来,兴安这么有眼色的人,哪里会不懂得,这关节,万万不要去触丁一的霉头?
所以南宫他肯定不会带丁一去的,那也是会给景帝添堵的事;但态度上,丢脸一点无所谓——我都这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丁容城你便免开尊口了!至于说行前所托,是丁一上回要挟他,让他暗中帮补南宫一些东西,别搞到钱皇后去做女红来补贴家用,他的确也是有帮补过的,想想英宗和钱皇后还有那些侍候人等,单就温饱来说,能吃用得了多少东西?司礼监大太监只要一个眼色就能办妥的事情,只在于他愿不愿办罢了。
丁一也没有受他这礼,侧身避让过去硬把他搀起来:“公公不必如此,若有不便,就作罢了。学生此去,生死不知,原想若是方便,就去与好友相告一声,如是让公公困扰,便当学生没说过好了。”丁某人这次,却是出奇的好说话。
兴安听着也有些愣住了,没想到丁一这么好说话。不过,此时不走,还等丁一回过来神再行纠缠么?所以连忙打了个哈哈,作了揖便抽身要走。却听丁一在身后笑道:“不知公公以为,丁某能不能平得了广西的乱局?”
这话不可能不接吧?充耳不闻转身就走的结果,兴安觉得丁一到时必定会在景帝面前递小话!他可不同于世间其他人对于丁一的感观,在他心里,丁一就是一个啥也干得出来的恶棍,甚至他犹豫了一下,直到觉得很可能到时丁一推辞去广西,会以此为由说:“连兴安都不看好学生平叛,还是另择贤能……”那就麻烦了。
所以兴安极为无奈回身强挤出笑脸,但刚要开口,却又马上捂住了嘴。
因为他本来是想说”丁容城名动天下,一旦出马,自然手到擒来。“但想着一会丁一倒打一耙,来上一句“如此轻易不若请公公前去,也好为国分忧。”那怎么整?所以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也顾不上失态了。
“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兴安憋了一阵,挤出这么一句,却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话,又苦着脸道,“此乃军国大事,安是奴婢能插嘴的?容城先生,看在奴婢仰慕先生,礼节不曾有亏的份上,还是放过奴婢吧。”这句朱元璋留下的话,其实早成扯蛋玩意了,从王振开始,连那刻着这句话的石碑都被挖走了。兴安这么说,只不过是不愿去涉及丁一所问的问题。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指着兴安道:“丁某于公公心中,便是如此不堪么?故意诱问,再陷人入罪?”兴安自然是连道不敢作此想,只不过脸上表情却是明明白白地表露着:是啊,咱家心里丁容城就是这等人!
“学生是在想,若能平定广西,占城稻颇为出名,何不兵锋南指,把占城也纳入王化?须知河北这边收成不好,南米北上是常况了,若有占城这产稻之地来帮补一番,想来也是有益于生民的……”丁一摸着短短的胡茬子,这么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