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个恩科,便是讨好丁一的办法之一了。景帝向来不太在乎脸面的——这可远远超越了礼贤下士的概念。齐桓公五访小臣稷,待东郭邮为上宾,人家为的是国策,和刘备访诸葛一样。不计较对方身份,那是礼贤下士。去给推举他坐上龙椅的于谦烧竹沥,这玩意是孝子贤孙干的事吧?送银子去给首辅陈循、次辅高榖等等阁臣,让他们同意易储,,这是皇帝应该干的事?要是这叫礼贤下士的话,大约花钱买选票也不叫贿选了,而要叫礼贤下士?
所以当景帝决定讨好丁一时,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并且干得远远超乎丁一的想像,就连出身商贾之家的柳依依。也丝毫没有想到景帝能干出这样事来。因为景帝不单单是弄出恩科来,就在这风声呼啸,飞雪如絮的冬日下午里,他居然亲自出宫上门来访!
就在这样的风雪天,连马棚里的四蹄踏雪都消停下来的风雪天。景帝便这么来到了金鱼胡同的丁家宅院,青衣小帽,身后只有一个佝身垂手的兴安跟着,自然在周边布防警戒的宫中高手供奉,不会让刺客有机可乘,但至少这态度,就足够把丁家的门子吓得快尿崩。
他连爬带滚跑去跟刘铁禀告时。说的是:“管家!外面有人冒充皇帝啊!这可如何是好?”
刘铁忙得脚后跟快踢着后脑勺了,加上他特别讨厌别人喊他“管家”,听着就透着俗气,感觉就是下人的角色,他更愿意别人叫他“子坚先生”或是称他在安全衙门挂着的职衔,平时这门子也是知情识趣的。这当口是着急得顾不上讲究了,但刘铁不知道啊,听着便没好气的说道:“你吃饭也要我教么?叫人乱棍打出去啊!”
“可、可、可是怕是真的啊!那跟着的老头儿真是阉人来着,那腰牌,那气度。作不得假啊!”门子都快急结巴了,一时真是说不清,连比带划好不容易才让刘铁明白,这当今就在门房避雪!
于是刘铁也加入了快要吓得尿崩的行列。
丁一要干什么事都好,终究还没干出来,一国之君带着司礼监大太监到门口了,这叫什么事啊?就算皇帝要来私访,也得派人来通知一下接驾吧?不过他能做的,也唯有叫开中门了,然后自己飞奔去报与丁一知晓。
万幸丁一恰好行出来前院,听着连忙喝止:“开什么中门?没个轻重!还不快点随为师来?”景帝要是愿意张扬,何必青衣小帽上门来?这开中门,再让府里人等列队迎驾,是要把景帝按在地上打脸么?——看,皇帝来给丁容城认错了!
这么搞,那是逼景帝翻脸吧。
丁一带着刘铁迎了出来,伞都不好打,任由着雪花落在头脸、身上,匆匆赶到门房,那雪被体温蒸腾起来,一身的烟水气息,见在袖手等在门房的景帝,方才合得上礼节,不说皇帝来了,就是朋友这天气上得门来,也该体现一下主人家的好客与热忱。
“如晋真是莽撞,这么大风雪也不知道遮挡!”景帝一见丁某人,便板起脸来训斥,“若是让母后知道了,哪能放过你?必要好好数落你一通,到时怕是连朕也要吃挂落的!”说得那叫情真意切,他身边的兴安,也是一脸“便是如此”的表情。
丁一顺手拂落肩上雪花,急急问道:“有效李辅国、陈弘志之辈祸乱宫禁?”这两个人都是太监,唐朝的太监,唐肃宗的张皇后被李辅国生生拖出宫去,自己被吓死在长生殿;唐宪宗是被陈弘志谋杀的。事实这是很扯蛋的,兴安这司礼监太监就跟在皇帝身后好么?当然,也可能兴安控制不住局面嘛!
但他不得不这么问啊,不然传了出去,他就成倿臣了,一会连于谦、李贤保准都会过来喷他:皇帝偷偷出宫,你为什么不谏!你节操哪里去了?简直就是士林之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