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立时堂中众人哄然而散还算好的,张軏、曹吉祥之辈,把刘吉、万安拿下去告他们谋反也不是干不出来,至于杨善这种老滑头,自然第一时间撇清自己的干系,就连徐珵只恐也不一定靠得住……
丁一平日所叹,身边尽是奸党。不是自嘲。
奸党,往往能力是不弱的,但是没信仰,无节操,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他们干什么事,例如这份纲领的起草、附署、歃血为盟,除了王佐、陈献章、郑文奎三人与丁一的弟子,其他人的热情也都与民主、自由、三权分立等等无关,全是因为这对他们或是他们所代表的阶层来讲,有着极大的利益。
但不团结奸党,又去团结谁?去说服官居高位正人君子们?丁一很明白。那和自杀是没区别的,他绝对不想自杀。
就算被一众中官拥簇在中间,骑着马来到了皇城门口,丁一也从没想过自杀。
“先生见谅,请下马,交出身上防身器具。”兴安冷冷地对丁一说道。
丁一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刘铁就在宫门外等着自己,从靴子里拔出一把战术匕首交给了当值的锦衣卫,却向兴安问道:“要搜身么?这铁如意要是执在丁某手里,也是砸得死人啊,要不要也交上去?”说着他解下坠在腰侧的“铁如意”。随手一抖,从左边抖出一个圆巢,兴安看着,那巢里还开着六个圆孔,圆孔之间的辐条精巧花纹间刻着“地、财、法、侣、运、命”六篆字,看来象是个镇压风水气运的吉祥物儿。
“容城先生说笑了。”兴安自然不想把丁一逼得太狠,毕竟是凶名在外的人物,再说这铁如意又能济得什么事?当下对着边上锦衣卫训斥道,“还不滚开?爷爷等着容城先生过去呢!”他身为司礼监太监,本身按惯例就是锦衣卫该管上司,自然一发令了,那些锦衣卫便陪笑退开。
丁一看着摇了摇头,这哪里有个军人的样子?就算该管上司,也不至于要这么谄媚吧?不过这当头他也无心去节外生枝,只是淡然对兴安说道:“好了,这么大风雪,他们也不容易,发作他们干什么?带路吧。”
那些中官进了宫之后,并没有散开,而是紧紧包围在丁一身边,离得近的那两人,跟丁一就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但丁一走在宫里,却依旧从容目不斜视。边上兴安看着,不禁心中暗叹:“好一个风流人物!”
一路去到景帝的书房外百步,那些中官才在兴安的示意下散开。丁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连嘴角都没有弯起,便如他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兴安不禁好奇地问道:“容城先生,咱家倒是想请教……”
“某当然不怕,风雪连天,安见昭昭天日?”丁一截断了兴安的话,很平静地这么说道,“当今不曾南渡,某也不曾言立储事。何惧之有?”天日昭昭,据说是岳武穆被以莫须有罪名杀害时的遗言。
丁一的意思很明白,景帝不是南渡的宋高宋,他也没有如岳飞一样,去进言立储的问题,所以他不怕景帝会对他下手。这其实就是扯蛋,但丁某人总不能跟兴安说,只要他愿意,凭着那“铁如意”,马上就能在几息之中放倒六人,然后他早就看好左边那中官腰侧的短刃,一旦发动,击倒六人之后,便会取那短刃在手,其余数名中官尽管看着都是搏击好手,但一刀在手,丁一有把握在十秒之内,重创或干掉他们之中两人,然后纵身于长廊侧边的花丛之内,借着风雪遁走吧?
其实丁一从在城门口被兴安喊住之际,他就没有害怕过。
景帝要对他动手,不用教人传他进宫,再让左右力士出手将他擒下。
他不是霍光也不是敖拜,他也不是淮阴侯韩信,甚至连兵权在手的大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