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季鸿才回味过来,这好一番七拐八绕、扯东拉西的,原来是个委婉的关怀。季鸿低头看着,觉得那热度沿着经络窜上来,直烧进血脉,令自己每根筋骨都被烫得发疼。
余锦年距离他胸膛很近,微微抬起眼睛,忽然惊奇道:“哎?”
“怎么?”季鸿被他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
余锦年比量着什么,左看看,右看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这么一比,好像确实高了那么一点点。季鸿看他掂着脚,用鼻尖来顶自己的鼻尖,好像这样两人就能一般高了似的,不由抬起手按蘑菇似的把他按了下去,垂眸失笑道:“你年纪尚小,自然是要长的。”
余锦年掐指算算,也不算小了,他前世就是在十五六岁时生葱似的拔了一大截,可自十七岁开始就再也没动过。可是上一世他明明发育得很好,谁知这一世竟成了豆芽菜。他看着季鸿,又想起那日闵雪飞与他站在一起的场景。
玉树临风与无双美玉,他没来由的有点羡慕,也十分想成为和季鸿一般的人,与他并肩而立。
季鸿忍不住道:“不长了也不怕,这样也好,怎么都舒服。”
余锦年:“……”
两人在巷口久伫半晌,遇着了出去置办马车的石星等人。车还是之前那辆车,却又瞧着不太一样了。余锦年钻进去看了一眼,见原有的木座儿已经拆了,靠着车壁丢了几个靠枕,并两个巨型扁柿似的圆团,“柿子”壳是软绸做的,里面则塞了胖胖的棉花,中间有个供人来坐的凹陷。
余锦年试坐了一下,只感觉舒服得像是陷在了云朵里,更不说脚下铺的一层厚厚绒毯,车跑起来,几乎感觉不出颠簸,坐累了甚至还能直接倒在车里睡。更新奇的是,车壁两端嵌了一对不知是机关还是什么,他跪坐在柔-软的绒毯上,好奇地去碰了碰。
只听咣当一声,一块木板从车壁上倒下来,木板的另一头也有一对伸出的小脚,正好严丝合缝地扣在那木机关上——原来是一张小桌。且桌上刻着七个巧妙的凹槽,放远了看来,竟是一张北斗图。
随后石星献殷勤地拿出一个木奁,从里面取出一件件茶具,介绍道:“这套叫七星杯,以前世子屋里也有一套,后来不小心跌进火里烧毁了。前两日世子将这图纸画了出来,着了匠人日夜兼程制好,路上饮酒吃茶,也算是个意趣。”
七盏杯,各有形状不同,对应桌上七颗星,有趣得很。
石星又道:“此外还有一套玉棋具,乃是照着小公子的发明……”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那叫什么,旁边段明戳了戳他的手臂,低声提醒了一句,他才猛地记起来,“对对对,五子棋!”
季鸿侧坐在车缘,瞧那少年已经看花了眼,笑道:“你不是抱怨这车太过颠簸,路途太过无趣?现下如何?若是还有哪里不满意,便叫他们再去置办。”
余锦年哪里还能想出不满意来。
石星继续说:“车后也按照公子的吩咐,钉了个木箱,到时小公子随身的东西都能放在里面,随取随用。只是这时间委实紧张了些,没能打出一副药箱来,便只好买了一个现成的。”他摸了摸后颈,不好意思道,“我们都是群武夫,也不知药箱里都该有什么……”
季鸿挥挥手,石星遂不再说,退下了。
余锦年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坐过这样的马车,受过这样的待遇,哪里还能瞧得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