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的雪化了,苏亭道:“等你好了,我们去京城看雪。那儿雪大,像被子一样厚,能盖到腿上,落到肩头也不会化。等冻结实了,还能雕雀儿鸟儿,摆在屋里看。到时候给你雕个海棠。”他没去过京城,根本不知道京城的雪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京城的冰究竟能不能雕花。
不过白海棠被逗笑了,这就行了。
白海棠说:“我运气好,一定会好的。”
接下来很长一段路,白海棠都没有再说话,苏亭能听到他长进短出的呼吸声,时而急-促一阵,时而骤然停断一瞬,苏亭感到自己像是被人勒在悬崖上,随着他时断时续的喘息而战栗发抖。
远远地看见了城门,提着灯笼的游人三两相伴,苏亭喜极而泣道:“海棠,我们要进城了。”
“……”白海棠半晌没回应,又或许是回应了,但是声音太小而没有被苏亭听见。直至二人拖着残脚,走到一片灯影下,苏亭才听到白海棠的一声呻-吟,他说:“亭郎……我好疼。”
“马上就到了!”苏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估计已经肿了,踩在地上一用力,就像断了一样疼,他把白海棠往上托一下,咬咬牙继续边走边跑。
上元节的灯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银月斜挂在枯朽的枝杈上,月晕里有两只雀鸟互相叼啄着对方的羽毛,树下一对青梅竹马的稚子在点花灯。
戏坊歌楼彻夜不息,里面唱着朝也思暮也想,如梦如烟。
一袭红袖拖在地上,裹起千百尘土砂砾,脏了,泞了,依旧鲜红如血。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从他们身边擦过,忽地感觉阴森森的,他一个回头,指着路上那个跛脚的年轻人,骇道:“小哥儿,你背上——”
那人理也不理,只一股脑地往前走去。
一碗面馆已经静了,只时而能听到两下二娘的咳嗽声,清欢夜半起来,给二娘端水。这夜众人都玩得很疯,才刚睡下没多久,清欢此时也困得头昏脑涨的,没燃尽的花灯被年哥儿挂在了檐下,是只五彩斑斓的鸳鸯。
等烧水的功夫,她先蹑手蹑脚去看了眼正在前堂打地铺的段明,回来后靠在厨房门口仰头看了会儿,这厢铫子里的水才咕噜咕噜地响,店外的门板突然就被人砰砰砰地砸起来。
“——小神医!小神医!”
段明都被叫激灵了,清欢愣了下,忙也跑到年哥儿门前,笃笃敲了几声:“年哥儿!门外听着是有人来求医!”
“这半夜的是谁呀?”余锦年睡得还不深,一下就醒了,糊里糊涂坐起来套上鞋,他前脚要出门,后脚季鸿在他背后翻了个身,也起来了,从椅背上摸到披风,跟出来裹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