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快着点,下一户还催着呢,”后门船上那倾脚头急急地道。
王月兰忙拿出去,洗了后又回来道:“好好的布头,给做成这个样子,你糟践东西是不是。”
“我可没有,”林秀水把那蓝绿红的褙子高高举起,又指指上头缝补的痕迹,“这不一眼就能知道我是做缝补活计的,我给它挂桑树底下。”
王月兰洗了手,淘水洗脸,路过时点头,“是啊,这样古怪的招幌,哪个都得留下来瞧上一番。”
“我可给你把摊子支出去了,你快些去吧,拿远些,瞧着闹心。”
林秀水觉得她姨母压根不懂她的用心良苦,外面自有人懂,她欢欢喜喜把这件褙子给挂到桑树底下,保管大家过来一眼能瞧到。
确实一眼瞧到了,张娘子推着车架去卖糖粥,敲竹梆子的手都停了,凑近来瞧,才笑道:“我还以为谁家风筝落树上了,还那么老长。”
李巡栏收税时,老远瞧着,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胡茬,想着在哪里瞧到这样颜色的衣裳,而后猛地一拍手,他怪道,跟那瓦子里唱戏的花脸一样。
这件短褙子,花里胡哨的颜色,像朵花似的吸引大伙簇拥过来,而后又围着上瞧下瞧,最后哄堂大笑,四处散开。
连陈桂花的儿子吴大饼也说:“真怪。”
林秀水被笑得多了,脸皮更厚,她就觉得自己的招幌独一无二的好看。
当然被这独特幌子吸引来的人也有,是来这走亲戚的一家三口,中间那小女童哭哭啼啼的,原是在溪岸口那石阶上摔了,裤子倒没破,衣裳边角刮了个口子。
她抽噎着跟林秀水说:“我最爱这衣裳了,它破了,你还要拿针扎它,它肯定很疼。”
“别乱说,”她娘拍了下女童。
林秀水依旧笑眯眯的,“那给它贴个“膏药”好不好?”
她拿出自己做的改良布贴,都是猫头形的,只来得及做这个,有胖乎乎黄绒绒的圆脸大猫,有黑漆漆但是眼睛很大的黑猫,还有黑白相间的,白里透着蓝的等等。
因为宋人爱猫,街上最多的便是猫,桑青镇还有条巷子叫猫儿巷,那里有专门改猫、卖猫鱼的。
做猫头贴指定没错,林秀水做了好些尺寸,不同大小的。
小女童看见这猫头贴果然不哭了,挨个瞧瞧,最后选了圆脸大猫,林秀水背着她绣好衣裳,把这件衣裳拿出来的时候,小女童又蹦又跳,缠着她娘花两文钱又买了个,才高高兴兴走了。
都走出去,还要跑回来,跟林秀水说:“这猫猫叫什么名字?”
“得你给它取。”
“我要叫它大黄脸胖猫。”
林秀水很赞同,真是个跟她招幌一样与众不同的好名字。
这日早上,她靠这招幌接了好几个活计,有打补丁,缝衣裳,要布贴的,赚了三十来文。
还看见了隔壁张木匠家的小儿子,张木生。
这人林秀水记得住,因为长得黑,还矮,喜欢蹲在后门埠头那水边磨刀。
主要是,他很喜欢簪花,尤其黑皮还簪黄色迎春花,林秀水想不记住都难。
林秀水很奇怪,一早上见他来回转悠了三趟,搞得她心里毛毛的。
“那个,”林秀水招招手,“张木匠家的,你过来。”
张木生好像就等她这句话,像只小黑狗飞跑过来,要是没戴那迎春花的话。
林秀水老早想问:“你是不是寻我有事,你要补衣裳?”
“没,不,有事,”张木生看了一圈四周,再三确定没人,才松口气,挠着头道:“你会做腿套吗?就那长筒软靴,最好底跟门槛一样厚。”
他伸手比了比,大概有林秀水的脑袋那么长,他很认真地说:“叫我再高这样多。”
林秀水听完,得好好理解理解他的意思。
但她不理解:“你知道我做什么的不?”
“裁缝,我爹说你手艺很厉害。”
林秀水微笑,“我还以为我改行做菩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