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或悔叫他万里觅封侯,劝他早日归来?
他生来就是战将,是军刀,是巍峨的高山,他该在那片土地挥洒热忱与血汗。1
“罢了。"王濯搁下笔。
“什么都不写吗?”
“他这一仗最多打到十一月,十二月大雪封山前,就得班师南下。我即便去信,也得等他回到凉州才能回信,那时候都要回朝了,写不写的还有什么意义。”
王濯半点儿也不急,高见琮出征的日子她每天都算,如数家珍。雪时一个劲儿劝:“姑娘好歹说一两句吧,指不定七殿下也盼呢!就当是给他个念想!”
王濯笑道:“他若是盼这个,便也不是他了。"<1她记忆里的七皇子,视情感若无物,胸中有丘壑,所念唯大义。1可是什么都不送,未免过于凉薄……王濯细细一思量,拍着脑袋说:“倒是有个东西要给他,兴许用得上呢,你且等等。”她找出从凉州带来的箱子,那里面有许多西域跑商时收集的奇珍异玩,翻翻找找,总算找了出来。
“…一个碗?“雪时颇有些嫌弃。
那只碗金灿灿的,碗口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描绘着点翠的袄教八瑞图,碗内却用吐火罗文写着几个不规整的词,打眼望去,无比精美华贵。“就给他喝酒庆功用吧。"<1
大
传旨的将官载着一袋思念赶赴边塞。
他先去凉州传了圣旨,带着郡守精心心挑选的二千二百精兵,由凉州兵曹带着,再折往居延方向,去追高见琮的部队。彼时高见琮正扎营在居延泽边,指着沙盘拟定下一步计划。听说长安来人,来的还是兵部将官,就知道是按惯例家里捎信来了,众将遂一哄而散,冲出营帐将那来使团团围在中央。卫风接了一个干巴巴的馕,在路上被风吹得,早就硬得跟石头一样。左司马家的夫人写了足足六页纸,他自己看也就罢了,还要当众念出来,惹得没成婚的将士纷纷怒骂。
秦校尉收到了新娘子的小衣,偷摸揣在怀里扭身跑了……不知为何,高见琮将他看了好几眼。<2
没眼看的东西。他暗骂。
卫风抱着他那个宝贝似的馕,笑眯眯靠过来:“殿下,王大小姐可有寄书信过来?”
高见琮拿上剑就走。
给众人分完书信,传旨那人从包袱最底下摸出一个鼓囊囊的东西,忍不住放在手里掂了掂,将他叫住:“七殿下。”“给我的?"高见琮站着没有接。
“是王家托人带给殿下的。”
高见琮这才将东西拿过来,打开外面包的的布,随后掉出来……一个碗。
他眼疾手快在落地之前弯腰将东西接住。
卫风笑得险些背过气。
高见琮双手抱着碗,走回主将席上,左看右看,实在想不出这是做什么用的,只好把它放在案头,想了想,又推到正中央,和军令筒并排放着。“陛下命凉州军拨来一队精兵,兵曹刘大人已在外候着了。”“带进来。”
他撩袍坐下,双手据案,转眼间又是那个威武冷肃的虎贲军主将。凉州兵曹弓着腰钻进帐篷,连连向高见琮点头,他半辈子都在凉州做官,还没见过如此贵重的人,心中想着务必要将凉州郡守叮嘱的事办妥了,于是轻咳一声,拍拍手:“都进来吧。”
紧接着一阵佩环叮咚,浓香扑面而来。
在凉州这贫瘠之地,郡守竟不知从哪儿寻来十个二八年纪的女子,各个棕发卷曲,轻纱半遮面,雪白臂上金钏累叠。营中几个下级军官早已看得呆了。
兵曹觉得有戏,搓搓手,转头吩咐:“愣着干什么?!给七殿下行礼。高见琮阴冷的目光横扫过来。
“我军中没有这样的规矩,出去!"天子剑重重击在案头。凉州兵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底下诸将俱是一哆嗦,仍有两个不怕死的,恋恋不舍偷偷掀起眼皮打量。
高见琮便一扬下颌,遥遥指向那二人:“拖出去。”见他发怒,卫风也不敢笑了,慌忙收起吃了半个的馕,带着卫队将那两个不守规矩的人带走。
整肃了军纪,高见琮仍不解气。
凉州郡守做的这是什么事?这传出去让他如何做人!“这两千人的主将是谁?叫他滚进来!”
兵曹连忙溜之大吉,临走时还不忘带上那十个美女,再度前来回话时,他已经不敢到高见琮面前晃荡了,只将人带到帐外,吩咐他进去。帐帘起落,帘外闪出一将,身长八尺,阔面重颐,鬓边已生了些许华发,却仍是势如烈马,威风堂堂。<1
他单膝叩地,抱拳行礼,声若滚雷:
“陇西李氏,军候李缜参见。"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