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每天照例出去找人打听陈导演下落,何情则自己呆旅馆里看看书,写写字儿,听听寂寥天空中传来的鸽哨声。
看到此刻的母亲心灰意冷,又看到她满头都是灰尘,何情心中一酸。姆妈以前是多么讲究的一个人啊,早晨起来光洗脸梳头抹这种那种化妆品就要捯饬一个小时,换衣服也得一个小时。
她一辈子都为体面活着。
可这次为了自己,却厚着脸皮四处奔波,难免受到别人的冷言冷语,而自己以前所说的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何情将脸贴到妈妈的头上:“姆妈,别难过,别难过,我以后听你的话,我要乖的。别哭了,你一哭,会变丑的。”
晚饭,陈忂吃吃了半个馒头就没有胃口,也没有去旅馆看电视。
夜里,何情听到身边母亲低低的抽泣声,她伸出手去将母亲抱住。妈妈瘦了,已经能够摸到身上的骨头。姆妈也老了,夜光中,她的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
看着看着,何情的泪水就渗了出来。
第二日早晨,陈忂还是说没胃口,就坐在窗户后面喝茶。浙江人爱茶,尤其是绿茶,一天不喝,总觉得口中缺少点什么。
何情难得起主动练功,先是压腿,然后是发音练习。
看母亲情绪不高,她主动地唱了一段越剧:“我这里,双膝跪,哀告神庙,禀一声,关王爷,细听奴言。想当初,与三郎,古庙一别,订下了,白头约,各走天边……”
不愧是专业戏曲演员,这一亮嗓子,旅馆其他客人都齐声欢呼:“好!”
旅馆一个年纪大的服务员是识货的,禁不住恭维陈忂:“何妈妈,你女儿这个嗓子就是金子做的,将来必成一代大家。以后去长安大剧院唱,五块钱一张门票绝对卖得出去,你老人家就等着享福吧。”
听到这话,何妈妈死气沉沉的目光瞬间有了神采,她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何情,洗脸,化妆,换上你最漂亮的衣服,跟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