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名头太响亮,里面的菜渐渐做得有点水了。到最后,苏州土著大多选择去松鹤楼。
再然后,随着新城区建设完毕,大家又都跑金鸡湖,跑园区去吃。
站在楼下,看着头上牌匾,孙朝阳心中一阵唏嘘:是那个味,和电影里一样。
八十年代的得月楼是国营单位,里面既没有什么装修,也没有包间,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引车卖浆者流,都在大堂里吃,还得先买票。
孙朝阳掏出粮票和钱,道;“陆老师,我不懂苏帮菜,这点菜的事情还得麻烦您。”
陆文夫也不客气,点了一个松鼠鳜鱼,一个蟹黄豆腐,一份蜜汁火方、一份鸡蛋银鱼羹。汤是腌笃鲜,都是苏帮菜的代表。
他又问蚕豆出来没有,有啊,来一个。另外,金花菜正当时令,炒河蚌也来一个。
苏州人吃菜讲究的是一个时令,什么季节是什么菜。过了那个时间,总是要差点滋味。
国营饭馆的服务照例不好,但上菜快,不片刻就摆了一桌。而且,味道非常地棒。
孙朝阳只吃了一筷子蟹黄豆腐,眼睛就亮了:竟然是真的蟹黄,良心啊!
后世很多所谓的蟹黄豆腐都是用咸鸭蛋替代,纯粹糊弄事儿,但好在便宜。
陆文夫一一给孙朝阳介绍桌上各种菜肴的来历,比如松鼠鳜鱼的鱼就是从太湖中打上来的,做的时候先改花刀,抹上淀粉,用油一炸,鱼肉条条竖起,分开如菊花花瓣。鱼做好,放盘里,眼睛处放一红一绿两颗小丸子,看起来和松鼠一样。
孙朝阳夹一口筷子鱼肉放嘴里,心中又一赞:野生鱼就是鲜,甩人工养殖的五条街。穿越到八十年代的最大好处就是所有的食材都是纯天然,那鲜度在后世可吃不到。
他不是太爱吃银鱼,主要是受不了那股腥味,但架不住陆老的热情,还是勉强吃了一口。但这口下去,顿时惊住,太鲜美了:“腥味呢,跑哪里去了?”
陆文夫看到他惊讶的目光,笑道:“三石,你以前吃的银鱼都是干货,自然腥得受不了,我们本地人都是不吃的。”
孙朝阳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个道理,后世内陆人所吃的银鱼,不但有干货,还有冻货,自然没有新鲜打捞上来的银鱼新鲜,也失去那种风味。有的美食确实必须到原产地去吃,才能体会到其中妙处。
至于火方,身为一个四川人,吃了一个冬天的腊肉香肠,孙同志对这玩意儿也没有任何兴趣,尤其还是甜的。倒是何情吃得上劲,浙江人嘛,谁不喜欢金华火腿?
同样,腌笃鲜里用的也是金华火腿。不过,里面的笋很好吃,汤也香,孙朝一气喝了两碗。
陆文夫说,腌笃鲜用了火腿,汤味浓厚,吃得多了,难免让人口干舌燥。加上笋就好,但这笋得用冬天的,取意万物萌发之初的生机才能压住其中的咸腻。用春笋或者夏笋却不行,已经带苦味了,要坏掉一锅汤的。另外,腌笃鲜这道菜很奇怪,一百个人做出来的是一百种味道。鲜的是真鲜,难吃的是真难吃,很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