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朝阳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张汇款单,总金额五块零一毛。他愕然:“叔公,平白无故你给我什么钱?我爹妈是正式工,我现在也在小集体上班,工资都用不完。”
六叔公:“不是给你,这是你自己挣得,是稿费。”
孙朝阳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叔公,我不明白。”
“就是你写的那首诗的稿费,我帮你投到县广播站了。”
六叔公解释说,局里的干部开完会到他这里,说是局长的侄孙在大会上写黄色诗,还跟人打起来,扰乱会议纪律。其他人都建议取消其考试资格,他感觉问题很严重,急忙抄了稿子过来跟领导汇报。
现在是文学时代,所有人都在读小说,念诗。六叔公上班也没什么事,一杯茶一杆烟,一本《十月》《收获》看半天。读得多了,鉴赏水平不低,顿时觉得这诗写得很好,已经不输正统刊物。就带了稿子去县广播站,问能不能发表,在广播上播一播,广播站同意了。这不,就在刚才,站里就把稿费寄了过来。
他刚才就是反复确认这首诗是不是孙朝阳原创,如果涉及抄袭,问题就严重了。
六叔公说到这里,压低声音,敦敦教诲:“朝阳,按说以我的面子,说句话,其他人肯定网开一面。但是,这里面有个关节,你的诗歌可以说是爱情诗,但如果有人上纲上线,也可以朝黄诗上靠。我看到你的稿子,琢磨了一下,就投去了广播站。广播站是县委的宣传窗口,只要你的诗在上面一播,就算是定性了,属于是现时代年轻人美好的爱情,并将这美好的爱情化为建设四个现代化的热情和动力。这样,别人也不好意思取消你的考试资格,那不是和上级精神作对吗?”
孙朝阳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听得瞠目结舌,心中不禁佩服,六叔公就是六叔公,能够做到副科位置,这脑子就是够用。
他由衷地说:“叔公,谢谢你,谢谢你,我爸以前不懂事,希望你不要计较。”
六叔公哈哈笑起来:“永富是我亲侄儿,虽然比我小不了几岁,一家人计较什么。”
正说着话,六叔公的老妻就端了一盆荷包蛋过来:“朝阳,你的诗我读过,已经不逊色北岛舒婷顾城,咱们家出诗人出作家了。”
孙朝阳汗颜:“乱写的,当不得真,我保证以后绝不乱发扁言,再写一个字,就剁了我的爪爪。”扁言是当地土话,意思是发牢骚谈怪话,尽扯反动言论。
“怎么不写,怎么可以不写?”六叔公发出重重的闷哼:“不但要写,还得去大刊物发表,咱们孙家出个作家,那是何等的光荣?以后的社会是年轻化知识化的时代,耍文弄墨才有前途,跟你爹那样天天呆车间里吃劳力饭有什么前途?就拿今天这个稿费来说吧,县里给五毛钱一行。我打听过了,如果发省级刊物,一块钱一行。每天写点字,都能当在小集体干一个月,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六叔公老妻;”朝阳,吃蛋,吃蛋。“
钵里打了二十二颗荷包蛋,放了猪油和白糖,油汪汪。
孙朝阳一看,脑壳都大了,这全是胆固醇啊,再说,他的饭量也只能对付两个,二十二颗鸡蛋,非撑死不可。
但身体却控制不住,孙朝阳端起钵钵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