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寂静中,张九龄摘了头冠,携李白跪地谢恩。
李白大闹一场得偿所愿,心中总算舒了口气。
他抬眸,与李隆基探究的视线对上,便冲着殿上人叩首,高声再次谢恩道:“谏官遭贬,青史留名。微臣李白敬谢陛下天恩垂怜!”
李隆基气得直接倒回了座椅上。
高力士快步上前扶着老皇帝,用只有他们主仆能听到的声音劝着:“圣人万万忍住,若是将今日在场的谏官都斩了首,那可真成了故纸堆里挽不回的一抹黑啊!”
李隆基闭目靠在椅前,双手攥紧了扶手。
许久,他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
帝王心中知晓,开元十八年的初夏,必然要在史书上留给李白与张九龄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局,他看似赢了,实则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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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兴庆宫苍黄的宫墙里出来,李白便瞧见李谨不远不近地候着。
他手伤依然不大好,整只右臂软塌塌荡在空中,用不得一点力气。
七娘率先跑上去,比起从前那副绕着李谨走的样子,变得亲昵不少。李谨也隐晦地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确认七娘完好无损,才用眼神询问着看向李白与张九龄。
张九龄几经贬官,早已习惯了,摊开双手笑道:“老夫混了个新官位,统管岭南的五府经略讨击使。虽然地方偏了些,可到底也算是一道之首,能护得住他们。”
这一年,岭南节度使尚未确立,五府经略讨击使便是节度使的前身。
有张九龄这棵大树在,李白与七娘确实可以做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李谨闻言放心下来,向两人揖手道:“人没事便好,留得青山在。”
李白看向张九龄,这才有空问他:“大郎今日本不必如此相陪,这是李白一人之意。”
张九龄望着他:“今日听太白弹剑唱诗,我才觉出待在长安久了,果真是失察民心民情。下去走一趟,于我再好不过。”
李白笑笑,从腰间门的蹀躞带上取了桑皮纸酒囊,掀开盖子仰头豪饮之后,用官袍的袖口抹去唇边,随手将酒囊抛进了张九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