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内的三道伤口已不再向外淌血, 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干涸血迹凝在手上,蜿蜒至小臂, 几乎要与虫纹融为一体,低温麻木了痛觉神经,言准备伸手去接水壶时, 直接用了他那只看上去就非常惨烈的伤爪。
当然不可能让伤员用伤爪来接水壶, 齐斐将那只伸出来的“血爪”塞回毛毯里。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带给他熟悉感,让他回想起了当初在贡多星。
当初在贡多训练基地内的右楼A1211宿舍里, 六年后的虫长官也是这样, 一声不吭抬起被电路灼伤的虫爪, 就想要去接齐斐手里拿着的水杯。
不过,那会的虫长官是故意为之, 眼前青涩上许多的雌虫却完全是无心之举。
齐斐将言伸出来的伤爪塞回毯子里时, 清楚看见了对方面上浮现出的疑惑, 这会,他在对方吞服完药片后又把那只爪子从毛毯里扒拉出来,言脸上的疑惑登时更深一层, 大约是在思考他为何如此反复无常。
“反复无常”的齐老干部一手托着那只“血爪”,一手将先前整理过的其余药品拉到一旁,将药用棉、消毒水。绷带、止血剂等一字排开, 他严格按着外伤处理程序, 将这东西逐一用在言的伤口上。
齐斐的伤口处理做的快而妥帖, 没过多久, 那在视觉效果上让伤口严峻程度直线上升的血迹便被清理干净, 雌虫掌心内的三道裂口被先消毒,再上药,尔后裹上无菌绷带,仔细包扎,最终变成雪白一团,只在绑带交错的缝隙里露出一点肌肤原本的颜色。
温柔过了头的“看守”十分贴心,不光将包扎好了的伤爪服务周到的送回毯内,还注意着将毛毯小心合拢,将边缘又往里掖了掖。
言又回到了浑身上下只剩一个脑袋露在空气里的状态。
刚一闻到空气里忽然多出的消毒水味,言就明白了齐斐是准备做些什么,黑暗不只让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他的触觉感知也越发灵敏。那只受了伤的爪子掌心向上的放在齐斐手中,指骨下方就是齐斐温暖的手掌,他从齐斐那细致温和的包扎动作里感受出对方未曾明说的关心。
有那么一瞬间,在齐斐小心避开创口擦去周围血迹时,一个倏然而起的念头应和着药用棉落在皮肤上的柔和触感,出现在言的脑海里。
他觉得这位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对象仿佛是非常珍惜自己的。
鉴于这个念头过于荒唐,言在它冒出之际便给它贴上“绝不可能”标签,他根本不敢让这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在自己脑内多呆,下一秒就坚决的将它扫地出门,并在心底再次告诫自己不要放松警惕,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还带着第五军团的军徽。
等这一通紧急心理建设做完,言惊觉他已经错失了最佳道谢时机。
哪怕心怀疑虑,不敢向对方交付信任,心底下在暗暗揣摩着对方的善举背后是否别有用心,但在掌握确凿证据,能充分证实对方确实别有所图,一切接近示好都是故意为之前,都该尽量礼数周全的与对方周旋,不可轻易打草惊蛇——尤其是在他显然正处在弱势方的情形下。
在言看来,假如这位“不速之客”真的是阴谋的一环,是被专程投放在这里等候着他的对象,那么,对方必然是费了极大的功夫才耐下心来帮助他。
戴上虚伪假面去照顾对立阵营里的家伙已经是份倒霉差事,迫于任务才不得不照看的对象还礼貌欠缺,不知感恩,像木头一样对好意相帮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