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丞相目光凝结在她身上,轻拨了拨茶盏:“燕王?崔家被指叛国,证据确凿,前几日那道圣旨下来,崔家的儿郎不肯就范,密谋起兵反抗,如今是坐实了谋逆的名声,惹得陛下大发雷霆。你觉得燕王有如此的外祖家,他还能独善其身吗?”
危吟眉在冰冷的地砖上膝行几步,到裴丞相面前,颤着声音:“舅舅,能否让我去见他一面?”
裴丞相又饮了几杯热茶,“不是舅舅不让你去见他,只是眼下情况,让你去见他才是害了你。”
他身侧裴夫人开口道:“陛下给燕王封了藩地,他即刻就要启程去北疆了,说是去藩,实际上与圈禁无异,若非皇帝传召,此生不能归京。眉儿你去见他做什么呢?”
危吟眉垂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只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逆流直往心口冲去。
她想起十日前,谢灼离开裴家,临走前还对她说,他明日就入宫去求见圣上,请求陛下应允了他们的婚事,却没想到,短短的十日,足以叫一切都翻天覆地。
那一别,就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眉儿,你素来乖巧听话,如今为了他求到舅舅面前,断食三日,不肯进一滴水一粒饭,你看看自己这般还像话吗?”
裴丞相将茶盏重重摔到桌案上,余音回荡在厅堂中。
危吟眉抬头,只觉背后一阵凉意,转过身去,看屋门打开,有仆从外推门而入。
裴丞相看到来人问:“燕王还在外面吗?”
“在的,燕王殿下在裴府外等了一夜,想要求见表小姐一面。”那仆从看了危吟眉一眼。
危吟眉猝然一惊,转过头来:“舅舅,舅母,求你们让我出去见他一面。”
裴丞相不耐烦地拂开她搭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危吟眉眼底酸涩,再次朝着裴丞相跪拜,“眉儿感念舅舅多年来的照拂,只是燕王于我亦然有恩,如今他即将远去北地,日后与我不知还能否再见,恳请舅舅舅母答应眉儿这一回。”
泪水从她眼中滑下,一滴一滴砸在面前地砖上。
裴丞相不发一言看着她。
十五岁的少女跪伏于地,身段楚楚不胜衣,额头不停地触地,如今已在厅堂中跪了一夜,身子摇摇欲坠,磕了几下,整个人无力往一旁倒去。
一旁的危母看着于心不忍,上前来扶住她:“好眉眉,别磕了,头都快磕破了。”
危吟眉倒在母亲怀里,眼底的泪盈于睫,虚弱无力,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慢慢推开母亲,手撑着冰冷地面,继续朝着上首的二人磕头,“求舅舅答应眉儿一回……”
危母眼中满是不舍,望向上首的人:“兄长,眉儿的父亲去得早,是我一人带大的,她从小格外懂事听话,寄住在裴家亦从不惹是生非。还望兄长便开恩,让眉眉去见燕王一面,了却了两个孩子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