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无所谓生命安全,痛感直接降到了零。虽然不痛,但喘不上气的感觉愈发明显。胸膛宛如破损老旧的风箱,发出不堪重负的警告。
他仍能感受到寒冷,手颤抖得不听使唤,任何一个有常识的正常人都不会用这种状态拆除如此精密危险的凶器,但他别无选择。
电源无法切断,□□无法抽出,水银杠杆被破坏,颜色纷杂的引线被轮流剪断,倒计时一次次瞬间归零,刺目白光一次次湮没视野,宣告一次次失败。
再也握不住的剪刀“啪”掉在地上。
模拟到第二十一次的时候,公野圣良几乎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泄了力,没再捡起那把用钝了的剪刀,困倦地倚靠在墙壁上。在经历的二十次爆炸的对比下,似乎静静等待缺氧窒息都是个不错的死法了。
“——看着,这里要这么切入。”
警察学校工具间的地板上,依次摆放着型号从小到大共十二把一字和十字螺丝刀,大中小号的铁钳、扳手和剪刀,伸手就能够到的架子上放着电焊器和电磁干扰仪。
说话的男生黑发微卷,制服随意系在腰间席地而坐,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工具刀,从林林总总的引线中准确而快决地切断了炸弹模型最里面那根白色的电线。
他抬起头,额上生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仍是神采熠熠。
“还挺有意思的吧?”
那双明亮的黑色瞳仁,一分为二,映出两个相似却又不同的人。
穿着制服的那一个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抱歉,能再演示一遍吗?”
衣襟染血、神色疲倦的那一个闭上了眼——抱歉,我好像还是做不到。
……如果你在这里,会怎么办呢?
他垂落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于梦中惊醒,吃力地直起身。并不剧烈的动作惹来一阵急遽的闷咳,斑驳血迹溅在光亮模糊的刀刃上,生出了经年累月的锈。
系统空间内的模拟仍在继续,公野圣良没再继续数经历了多少次。数字在这时变成累赘,叠加的失败沉默无声地凝视着他。
大多结局是炸弹拆解失败,爆炸毁坏了整栋楼;少数结局是还未拆完,呼吸先一步停滞。
然后便是不到三分钟的没有尽头的轮回。
不知累加了多少次重叠的时间,成功的那一刻,他回到了现实。
炸弹倒计时停止在03:12。
结束了,不管是哪一个。
茫然失焦的眼睛望着破碎的窗,一缕阳光从子弹打破的缺口中漏进来,照在了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黯弱的脸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