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睦听了玲珑方才话语,已然明白她想起了所有从前。
他攥了攥手心,不待玲珑说些什么,便看着她道:“你大概都想起了,抱歉,是我趁人之危,厚颜做了你数月的夫婿。那夜洛阳城中的血水,是我这数月来越矩的惩罚,你有你真正的夫婿,我此番行径,确非君子所为,遭此一罪,原是应该。你委实不必抱歉。”
洛阳城中小院血水漫漫,李睦九死一生,满身重伤。
可他重伤醒来看着自己满身血洞之时,未曾对伤他之人,有过什么切齿恨意。
他觉得,这是自己该受的责罚。
李睦是个真正的君子。
一生克己守礼,活的只如清风明月,便是杀人夺命,也从来坦荡。
唯独顶替玲珑夫婿之事,毁了他半生的君子守节。
玲珑夫婿要杀他伤他,李睦却不曾真正恨过那人。
因他半生做惯了君子,唯独此事亏心,故而甘愿拿一身血伤偿债受罚。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在心中一次次告诉自己,沈玲珑罗敷有夫;即便他心知,诗词里写的还珠泪垂,该是最合时宜的结局;即便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君子不当如此。
然而、然而、望着此刻的玲珑,他还是,脱口问出了那句沿途路上,一直在他心口萦绕的话语。
他说:“玲珑,云州的梨花该要开了,你想看看吗?”
“我带你回去可好?”
李睦连问两句。
玲珑听的前头一句先是点头,待李睦第二句话出口,却又乍然摇头。
李睦眸光先是明亮又瞬时黯淡。
玲珑不住摇头,同他道:“我自是要回云州,可是,不能是与你同去……”将李睦牵扯进来,害他受了重伤,已然让玲珑心中愧疚至极,若是如今再同他前往云州,祁祯的雷霆之怒,还不知要如何,玲珑委实不愿再让李睦因她受罪。
可她这番为李睦考量才道出的话语,却又着实刺痛了李睦。
李睦眸光怔仲,眼里情绪难辨,抿唇低眉,问了句:“为何?”
他问为何,是委实不解,为什么玲珑想要回去云州,想要去看少时错过的满树梨花,却不愿意身边是他。
玲珑只能摇头,同他一次次道着歉疚。
她说:“抱歉李睦,是我对不住你,我认错了,错将你认成了他,才有了这场阴差阳错,而今我既已想起从前,自然不能再将你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