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玲珑呢?她自小娇惯的厉害,全然不似京中高门养出的贵女,莫说是与高门嫡女相较,便是京中人家养出的庶女,恐怕都要比她贤淑明礼。至于才德,那一手的字,还是祁祯在南苑时瞧不过眼,亲手交的。
沈峦还算京中将士的儒将,沈家大小姐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最重礼教,偏生这玲珑,明明什么都学过,心思却都放在胭脂水粉金银玉器上,当真是个俗气的小姑娘。
再说容人之量,祁祯心中清楚明白,沈玲珑,最是善妒。
莫说是妻妾和睦了,若是她能做掌权的太子妃,自己又肯顺着她,沈玲珑怕是连书房来往奉茶的婢女,都容不下。
祁祯自负目下无尘,一直以为自己会喜爱的,定是那腹有诗书满身卷气最通礼教的名门贵女。
遇见玲珑前,莫说是妻子了,便是侍妾婢女,祁祯也不喜欢那些娇纵烂漫的。
祁祯以为自己想要的妻子,便如他悬于墙上的书法一般,字字句句圣人训言。
而玲珑,则更像是被藏于暗室的美人图,不可见天日,却蛊惑人至极。
这也是为何,祁祯会一直以为,自己喜爱沈玲珑,不过是爱色罢了。
在他心中,也一直认为,这份喜爱,同待掌中白玉石、墙上美人图,并无差别。
正因如此,此刻的祁祯,才觉梦中的那个自己待沈玲珑的情意,好生荒诞。
哎,祁祯啊,是当局者迷。
他一再告诉自己,沈玲珑算不得多重要,又一再告诉自己,所谓喜爱,不过是爱色罢了。
可他忘了,若是爱色,京城上元节夜里初遇时,沈玲珑何尝不美,祁祯却连她的容貌都未曾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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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祯眸光落在玲珑脸上良久,心头繁乱的思绪,始终无法理清。
他看不透自己,更无法全然通晓梦境。
此刻也无法清楚知晓,眼前的玲珑,究竟是不是梦中人。
甚至,祁祯也不希望,玲珑,会是梦中人。
这份不希望,浓烈到恐惧。
洛阳城下的红颜尸骨,太过凄惨,祁祯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眼前的玲珑,会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
而梦境中那痛彻心扉的蚀骨恨意,和恨不能将身赴死以换取的浓烈痛悔,祁祯此生,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