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九怔了怔,皱眉道:“曼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黎渐川盯着他,道:“紫萍作为丫鬟,并未裹脚,脚虽小,但据我目测却没有一楼窗台那道鞋印那般小。而且她现在虽是洒扫丫鬟,可从前却是房里的贴身丫鬟,不是从小做粗使活计的,养不出能拖动一个大男人,并将其随意摆弄的力气。”
“此外,就如紫萍所说,她是绝不希望阮学智死的。她指望阮学智带她走,若真要杀人,也只会去杀和她争抢阮学智的人,而不会是寄托了她希望的靠山。除非她真的恨极,走投无路了。”
石九道:“曼晴小姐认为紫萍无辜,凶手便只会是我?”
黎渐川没答,只道:“你看到我是协助断案,而非嫌疑凶犯时,表现得有点惊讶。”
“你肄业回老家的原因,寻常同学或许不知道,但阮家一定有人知道,需要我去一封信问问吗?你若做女子打扮,妆点之物不可能凭空而来,需要我再派人去查镇上或县里那些胭脂铺,洋货行,成衣商店吗?”
石九沉默地与黎渐川对视着。
片刻,他忽地笑了起来:“曼晴小姐,说实话,我看到你毫无嫌疑地站在这里时,就已经知道我输了。”
“我原本想着你在这里,该是最大嫌疑,为免麻烦,以你的性子和对阮学智的厌恨应当随意压下,当作意外结案。再不济,你要调查,但也该是忙着洗脱自身的嫌疑,而不该是去怀疑别人。”
“若是那样,警察想不到会去查我,就算查我,也不会有你可从容去打探我与阮学智的过往。”
“更何况,我认为一般人是不会看到一名女子随阮学智进了楼,还会去怀疑这名女子的性别的,顶多是看女子力气大小罢了。”
话说到这里,罗大怔愣,周围住客也尽皆愕然。
“石小先生,真是你杀了人?”
教书先生赵成远难以置信地惊问道。
石九虚弱之色顿去,淡然点头:“是我。他该死。”
说着,石九弯腰,将自己的一双皮鞋脱了下来,袜子也扯掉,完完全全地露出一对畸形扭曲的小脚来。
“曼晴小姐可想听听它的来历?”
他抬起头,笑着问。
黎渐川沉默了一阵,点了头。
他抬手阻止了警察要立即将人拖下去的动作,随后石九清淡的声音便在公寓五楼的走廊中漠然响起,娓娓叙来一则可怜可恨的故事。
石九生在朋来镇下面的一个村子,祖上是清朝时的秀才,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只是祖父与父亲不争气,若非祖母看着,仅有的一点家底都要败落完了。
石九前面的兄弟姐妹有三四个,但没有一个活过十岁,全都夭折了。石母生下他后,难产去世,孝期还没过,父亲就抛下家里,跟人去上海做生意了,只留下在石老太太和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石九。
石老太太接连死了三四个孙子孙女,已变得有些魔怔,怕石九也养活不成,便学了不知哪里来的玄乎说法,将石九这个孙子当作女孩养。
寻常信了这说法的,把男孩当女孩养,也不过就是外表打扮,对外说法之类,哪有完完全全真当成女孩的。
可石老太太当真是魔怔疯癫了,她把石九当女孩养,便是真的当女孩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