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宫殿内开始下一轮宴会。姜榆罔避开人群,独自出来散心。他站在一池清波前,有些失神地望着头顶的桑叶。
“姜太子。”
姜榆罔听到这个声音微怔,回头,看到了西陵桑。西陵桑微微欠身,略有些尴尬地站着。
这是他曾经喜欢了几千年的人,然而今日看到,他心里竟然十分平静。姜榆罔都忍不住怀疑,曾经,他真的喜欢过西陵桑吗?
姜榆罔道:“西陵姑娘,别来无恙。父亲已经将帝位传给黎寒光,我早不是太子了,你叫我名字就可。”
话是这么说,但西陵桑怎么敢真的叫姜榆罔名字呢?就算赤帝不存在了,但神农氏还在,黎寒光看在赤帝、姜榆罔主动让位的份上,日后不可能亏待神农氏。
西陵桑轻声问:“姜公子,里面正在敬酒,你怎么出来了?”
姜榆罔低低呼了口气,他望着头顶沙沙作响的桑叶,说:“看到别人太幸福,我会忍不住想起一个故人。这是他们的大喜之日,我怎么好做伤感之态,便出来走走。”
西陵桑微微怔松,以为姜榆罔在伤感被迫让出帝位,她停顿片刻,小心谨慎问:“那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姜榆罔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长久陷入沉思。他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一直都在作为赤帝太子而活,他似乎从未想过,他要做什么。
姜榆罔其实很早就明白,他不是当太子的料,他的身体不支持长时间处理政务,他的性情也不喜欢和形形色色的人斡旋,他更愿意和植物花草独处。但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没有选择,只能肩负起太子的职责。
将帝位让给黎寒光,是大势所趋,也是他和父亲所愿。
于私,黎寒光和羲九歌分别救过赤帝和姜榆罔的命,他们应当报恩,于公,将帝位让给真正有能力的人,让天界在他们手中逐渐消除隔阂,融为一体,让神魔各族都能尽情施展长处,而不用顾忌自己的身份立场,才是对三界苍生好。
所以,赤帝听说黄帝派人去东方和青帝密谈时,就明白黄帝想做什么了。他没等黄帝派人上门,主动将赤帝玺送到黄帝手里,已示态度。
姜榆罔和父亲都想得很透彻,赤帝不存在了,但神农氏还在。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行万里,尝百草,既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能为苍生造福,不比死守着一个赤帝名头强吗?那些想要挑拨他和父亲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今日之后,姜榆罔就可以做自己了。他被这种认知拍得头晕目眩,他认真想了想,才说:“我想去人间,听羲九歌说人间在战乱,那里或许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还有魔界,黎寒光说魔界有很多异兽,他的武功就是和它们学来的,我从未见识过魔兽,或许能发现些新药材。还有东海、蓬莱……”
姜榆罔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说:“其实除了南天宫,我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天地那么大,苍生那么丰富,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姜榆罔说这些话时,眼睛是亮的,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浑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西陵桑都近乎看呆了。
她印象中的姜榆罔一直是病弱的、孤郁的,她也顺从天界的看法,认为男子应当激流勇进、锐意进取,姜榆罔那样文文弱弱的成不了事。但今日西陵桑突然发现,姜榆罔诚然文弱,但一点都不差。
姬高辛那样的人确实显眼,但除了在各种宴会和女人中周旋,他还做成了什么事呢?而姜榆罔安静温文,不声不响,却已救了许多人性命。
曾经她为什么会觉得姜榆罔毫无长处,不堪入目呢?
但西陵桑也感觉到,姜榆罔对她的态度变了。他见了她依然温和,依然会认真听完她每一句话,但眼中不再有曾经那种期许了。为什么?他身边出现别的女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