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良不敢送粮水过去,只眺望远处的毛雅,如石堆上的一块石头般坐着,心裡想:「莫非也在想圣母娘娘赶往何处?是否平安?」突然,见詹存卯于另一石堆冒出,慌忙返回兄弟那边作防范,以备不测。
毛雅向他施礼,问道:「詹相家,伤势如何?」詹存卯摇摇头,苦笑道:「受伤早惯了,你还未适应?」毛雅也得垂头,轻摇一下。
「一直认为,你终有天会称我詹舅舅。」詹存卯喟然而叹,道:「从开始我就没资格便没话说,但你一直是被栽培的,何解收场都一样?老天爷,你的安排实令有心人尝尽咸苦。」再说下去徒添酸涩,毛雅道:「詹相家有要事特来相告?」詹存卯道:「有路维武盟的人马,正搜索前来,你大可把这烫手山芋掉给他们。」觉他在犹疑,深明「能帮也是甜」的慰藉,只得耸肩离去。
大家打算三更起行,毛雅延迟了两刻钟,到整装待发时,便听到衣袂破空之声,转眼一看,预计中的他出现了;挤出不悦的神色,讽道:「忘恩负义的龟孙子,还有脸出来掉人现眼。」他赶来了,事就好办,心不由得踏实了。
孙博乐四处张望后,显得气愤地道:「她?你要胁持他们到哪儿?」嘿,若不是为了你这欺人太甚的魔人,早已掉头往开封府追朝英去。
毛雅冷笑道:「自然押去领赏。」章二即时骂道:「狗贼!辜负了娘娘的交託!」姚三也接着骂道:「嘎杂子!」孙博乐也冷笑道:「有维武盟在此,汝等义士大可放心,魔人你自寻死路了!」旋展「无奇不有手」进攻擒拿,毛雅趋避当中,态拟穿梭柳绿桃红中的春莺,甚是潇洒。不久,孙博乐的两位近侍丛严、容宽到来,加入战圈;后续有蔡鸿飞与七八名淮南西路的维武盟人士,纷至相助。毛雅抽出「分龙索」挥舞,把距离迫阔,再射向石堆借势逸出,没入草丛中。
孙博乐得意过后,又懊悔自己太笨,竟为此魔人着想扛了这差事,免他左右为艰。这刻他定在赶路,纠缠朝英去了,实忘恩负义!
林朝英忍不住到岸边取水喝,看见湖面那蓬头垢面的倒影,才省起自己日夜兼程了两天,不再感到委屈反有点兴奋。狗儿懂她心事,弄湿罗巾为她抹淨脸儿,又解下发髻重新梳理。
林朝英问道:「可知妳世雄大哥,在秦岭建的基地所在?」她从章二懊悔的神情,忽尔忆及楚州军据地被毁当晚,他哭诉的情景,猛然省起关祖美安慰他时曾说道──「世雄兄你倾家费力,经营秦岭深穴,壮大了南阳抗金力量。」从而又忆起尹平致也说过「迁回秦岭深穴」一语,不禁怨自己莽撞竟忽略了这一点!想他胸怀丹志报国,定必潜藏该处装备,伺候时机。狗儿努力地思索了一会儿,道:「抱歉!我真的记不起来,但我可去问问关将军。」林朝英倨傲地道:「他肯告诉我早就说出来。嘿!我踏遍整个秦岭哪怕揪不出他!」
毛雅没有追赶林朝英去:就算赶得上也不能做甚麽,眼巴巴她盲撞傻闯,枉自心裡烦躁。在岸边无意弄到了一艘破旧的扁舟,随波逐流渡往对面南岸,然后浪荡了几天,儘管寄託于眼前种种,把脑袋掏空。
路边的茶寮,任意地跨坐凳子上,嗅着贩卖的端来一股茶香,享受热天裡偶发的一阵清风,毛雅忽歎了口气,因终于听到了熟识的赶路步法。两个月前,亲自提拔为从八品秉义郎的柳少勤来了,忽然有点后悔,教晓他这套跟踪的本领。二人到了僻静的地方,柳少勤那裡敢问他为何到此,只恭敬地禀报道:「主上八天前,派都水监徐文与步军指挥使张弘信率舟师九百,浮海前去平定海州乱事。」毛雅问道:「为何不派陆师?」柳少勤言辞吞吐地道:「起初考虑派我们颖州新军……后欲试舟师才改派……」毛雅急了,冲口道:「忘恩负义的龟孙子!」往前走了数步,转头吩咐道:「千万别跟南说找到了我……就说跟掉了。」被他异常行径吓煞的柳少勤,心裡又惶恐又焦急:她急切找你回去,整军待命!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