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他而去,往他看不清的前方走去。
街灯不合时宜地暗了一下,随后抽搐般地闪出昏黄的光。
父亲的背影在光中闪烁着,他向那愈来愈亮的光中走去,在那最亮光辉的刹那间,父亲消失了。
“啪。”
灯也如解脱似的熄灭。
街道融入夜色,而他至今仍不知父亲去哪了。
他想回家了, 回去那间平板房。
究竟还要走多久才能回去,他已经走上平板房外置的楼梯,再爬一层,就到二楼。
推开往左数的第三道门,今晚就能入枕,做个好梦。
可饥饿的灼烧感时刻侵蚀着他, 那愈加难以抑制的进食欲想要反客为主。
它对顽劣的主人施下威罚,用腐蚀容器的胃酸洗涤意志。
汗水浸透衬衫,他快撑不住了,只能膝跪在阶梯上喘气。
“咳,咳咳。”
“呕。”
“呵,呵,呵。”
生病的确很痛苦,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意志再坚定些就好。
现在他对母亲的病痛有了更深的同感。
离开过去的家也好,抵押过去的店也好。
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切都值得。
他缓缓挺直腰身,双手抓紧扶梯把它当拔河绳使,左,右,左地拔。
他用力气拔到终点,猛地推开门,十平米的屋中有两张床,他一张,她一张。
桌上的止咳药瓶空,屋不见人影,以前也有过这样,那时是因为她心情很好在外散步。
今天也不会有什么特别。
相信睡眠是对抗饥饿的最佳手段,他很饿,饿的发困。
因此他轻轻地关上门,庄重地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抱着忘却烦恼的期待闭眼入梦。
嗯?
他是如何入睡的?他是何时醒来的?他又怎么会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旁边的门被推开,从内走出一个白大褂,他戴着白帽与口罩,仅能看见一副怜悯的眼神。
“可以进去了。”
“去哪?”
他随指着的方向看去,太平间的中央置着铁床,床上盖布,布盖下人的轮廓。
“你要确认遗体。”
他上前掀开白布,她的面容安详中带着笑意,但是没了血色,与昨天相比退去了光泽。
昨天,她的笑容更加生动,昨天才听见她温柔的声音。昨天还.......
他的头突然作痛,嗡嗡的耳鸣声被那些想要忘记的话语代替。
[我们是在公园发现的她,那时她脚边散落着药瓶,麻烦你来一趟医院。]
离开车间时被主任拦住。
[你话不说清我不批啊,有事当面说清楚,你知不知道工作的重要性啊?]
最后,用平静的语气说清原因才被放行。
[初步判断为止咳药成瘾,剂量过大所导致的心衰猝死。]
[你还想了解什么?]
坐他面前的医生补充道。
他不想听这些,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眼前医生的样子。
医生的形象清秀稚气,神态忧郁,可惜当阳光拨开云雾照进窗后,忧郁的神态被影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