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心意,早已坦明,他要取消柔然婚事,许莲生一生。
然而十二月初九的婚期,已经迫在眉睫,大势已定,他要如何取消?所有的法子都会对他有伤害,轻则失掉名誉,重则失掉性命!
他忙于政事,也未及与莲生多作商量,整日在城中奔波,修缮城防,赈济灾民,时常在书房里一边批着公文一边就倦极而眠。莲生也不愿在这时候,以儿女情长去扰乱他的心绪,只独自承受这份甜蜜的惶然。
未来的日子,将会怎样?
罢!两心相照,有何忧又有何惧?人生鏖战不止在沙场,要做一世的同袍,这是他与她两个身份的共同约定。
“莲生,想什么呢?一会儿凝眉,一会儿傻笑的。”宫夫人温声道。
莲生嘻嘻笑着仰起了小脸:“没什么,有一件大事要应对,我想我暂时不能去寻花了,过了十二月再走。”
“寻花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不能耽搁了。”
“眼下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莲生朗然一笑,振衣起身:“与人家约好了要并肩而战,我怎能做个逃兵?阿母,夜深了,咱们回去吧?你好好歇息,我还要制些香丸。”
“你先回去吧,阿母觉得身子好了些,试着诵一段经文。”……
广阔的湖岸边,只剩了宫夫人一个人。
天穹霁蓝,湖水深碧,那白衣黑发的女子,挺直瘦弱的身形,静静盘膝端坐,双手于膝头结无畏印,一双清眸望定雾气缥缈的水与天。
那水上天上,各有一弯明月,彼此相照,静谧安宁,让人忘怀一切忧伤,也几乎忘了,其中一弯,只是水中幻像。
宫夫人长吸一口清气,樱唇微张,凝神良久,终于苍白的面色微红,几点星光在面前燃亮。
一只清澈透明如水晶般的圆珠,自那樱唇中缓缓吐出,悬停在面前尺余处的虚空里,凌空转动,光芒璨亮,内中浮现闪烁不定的光影。
“迦陵。”
一声低唤入耳,泪水不能自控地自迦陵频伽的眼中涌出,刹那间滴湿了衣襟。
“云卿。”她轻声应答。
云卿的身影和面容,于那转动的圆珠中逐渐清晰。眉目间依然那样温和,从容,微笑中带着深重的悲悯,一身云髻天-衣,花鬘璎珞,灿烂夺目,仿佛真人就在面前。
“长歌与莲生,都交予你了,辛苦你。带着这般重任活在这腌臜尘世,我知道有多艰难。”
“不,不,我愿意。”迦陵频伽拼命摇头,泪珠溅落在宁静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