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何敦煌第一舞姬,总是盘桓在我这小店里,就算我撵你走了之后,她也依然在我店里歌舞,引来生意无数……想必都是你的安排?”
“琉璃也十分敬重你,愿意帮着你。表面上逗你气你,那都是脾性使然,嫂嫂不要介意。”柳染自嘲地一笑:“就像柳染,改不了的口齿轻薄,虽然心中敬重,也仍对嫂嫂多有冒犯,也望嫂嫂恕罪。”
“我懂得。你需要有一个面具,你们都一样。”七娘子笑道:“可惜我成不了你们的一员,又蠢又笨,一无所长,帮不到你什么忙。我能做的,只是一走了之,不做你们的负累罢了。”……
怅怅离愁,遥遥幽恨,这酒饮得如流水一般,只两人相对而坐,也尽了一坛又一坛。临别之际,七娘子身形都有些不稳,站在柳染身前,摇来晃去,唯有面上笑容,生硬得有些发僵。
“后日启程,不必送我。你有你的事要忙……你那心上人,哪里去了?许久没见到她。”
“你的店铺翻盖,她去艳阳楼了。”
“我说的不是她。”七娘子笑着,眼中却满满的都是凄凉:“都到这时候了,你还骗我。”
“我没骗你,是你想错了。”
柳染含笑的眼眸中,竟也现出一丝惆怅。
短暂的同行,到此为止,内中真相,不必追究。七娘子终于抬头直视柳染的眼睛,那双眼掩映着滔滔深海,重重烟云,永远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必知道,不能知道……很想爽快地拔步远去,又很想投身入怀,从未这样绝望又渴望,想要一个宽阔的怀抱,厚实的肩头,一个可依赖可依靠的人……
忽然身形摇动,是柳染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
“嫂嫂,一路珍重。”那双坚实又温暖的手,在她肩背,轻拍数下。“柳染大事成后,必去长安探望你。”
压抑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空旷的店堂里,至今回荡着七娘子哽咽的悲泣。……
柳染双手按紧栏杆,盯着空荡荡的楼下,任披散的长发,一缕缕垂下来挡住了面庞。猛然间,昂然抬头,发丝间露出的黑眸中,早已掩去那丝怅惘,只余逼人的凌厉。
“情势紧迫,需加倍谨慎。三危山附近官兵逡巡不休,五阴寨一定是被盯上了。虽然占尽地利,终不能与禁军之力对抗,迟早死路一条。”
宿莽焦切地一顿足:“那怎么办?我们要去搭救么?”
“自保为重。那些山贼的本事也只能到这儿,以后不再用得上他们,灭便灭了罢。钱金彪残害百姓,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柳染唇角含笑,双眸湛亮,却透着森冷的寒意:
“只可惜这回放过了李重耳。五个小贼中,最难对付的就是他,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被你们错过,今后他必将严加防范,周围侍卫环侍,哪里还能做掉?将来大业有碍,必在此人身上。”
宿莽沉默半晌,决然道:“主上,做掉他的机会不是没有,简单之至,手到擒来,只是你不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