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净涪佛身没有多加遮掩,所以几乎是在一开始,少年就察觉到了净涪佛身的到来。
但他没抬眼,还自就着他手里的那两根竹筷一下下地往嘴里扒饭。
他不仅吃得很慢,吃得很安静,动作也相当的雅致好看。
单就这几个习惯,也能看得出来这位少年出身不凡。
起码家教不错。
可这样一位出身不凡,家教不错的少年,却是孤身一人撑着一叶扁舟流浪在这长水之间......
少年慢吞吞地吃完了碗里的食物之后,他就放下手上空了的瓦碗和竹筷,起身转入了那叶扁舟上小小的草蓬里。
等到他从草蓬里钻出来的时候,他手上就提了一个小木桶。
就着木桶里的清水洗过碗筷,少年将东西归置整齐,才抬眼去看净涪佛身。
又是一眼瞥过,少年对着净涪佛身点点头,还又提起长篙,点水前进。
这样的冷待,净涪佛身也是许久没有遇到过了。
他笑了笑,依旧抬脚跟上了那位少年。
因是撑船前行,因这一条船上就只有少年一人,还因为这世道年景艰难,人心颇有崩坏的趋势,少年不敢多睡,每日里都是浅眠一阵,就又从船篷里睁开眼睛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净涪佛身看得出来,这少年撑得很幸苦。可即便这样辛苦了,少年他也还是没有上岸,倔强地随着这一叶扁舟在水上飘摇。
就净涪佛身见他第一面开始,他就从来没有上过岸。
宁愿日常花费银钱从旁边划过的篷船里添置物资,也始终没有往岸上踏上一步。
少年死倔死倔地熬了许久,净涪佛身也一直跟在他在船上走。
当然,净涪佛身也不是只跟在那少年身侧。他每日里也还按着时间完成早晚课,拿出一定时间来提笔抄经。
他自也有他的节奏。
净涪佛身抄经的时候,那少年无有所感。但在净涪佛身忙活早晚课的时候,少年也还是会从船篷里拿出一支铁棍,系上草绳抛到岸边上固定船只,自己坐在船沿上盘膝听着净涪佛身诵经敲木鱼。
是的,即便净涪佛身早先惯用的那一套木鱼已经落到了韩沐影的手上,净涪佛身也还是能补充上木鱼来。
少年有他自己的坚持,净涪佛身也有他自己的节奏。
双方时刻相互影响,又相互保持着独立,相当的奇特。
这奇怪的一段路程足足走了七日余。他们两人遇上的第八日清晨,天还未曾蒙亮,和往常时候一样一声不吭的少年忽然睁眼往河岸这边望来,直直地投落在净涪佛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