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
三遍?
我?
我动了动手指,钩住师姐的衣角,哀哀地看着她:师姐,真的很疼。
师姐从上而下一脸无动于衷地望着我。
我诚恳地摇了摇头,有些受不住这看死人般的戾气。
师姐见我反应,抿了抿嘴,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得远了一些,在桌子旁,翻来覆去地嗅着各种药材。
我这才缓了缓心,慢慢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师姐容颜靓丽,玉安生也一身干净整齐,但。。。这里却是一间矮破小的茅草屋,风透着几个大大咧咧的口子,直接从窗户口灌了进来。还好,现在是初夏,倒颇有些凉快。可是,这又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而我转眼的功夫便能见玉安生快活地端着一碗东西迅速地跑了进来。与其说是屋子的厨房,不如说是六尺之远的地方。
“小公子,别转眼珠了,来,喝药了。“玉安生一边弯腰扶起我,一边往我嘴里猛地灌药。
苦涩难闻的汤水瞬间铺满了我整个腔鼻,我连看一眼都来不及,只能慌忙地大口大口地咽下去,片刻不敢耽搁,深怕一不小心给呛死。
玉安生在一旁一边从容不迫地继续倒汤药,一边小心翼翼地劝道:“慢点,慢点,别急。锅里还有呢。”
一碗又黑又苦的液体下肚,刺得我的腮帮子发疼,我的胃一阵一阵地收紧发胀。
“锅里的盛起来,留着晚上的时候再喝。”师姐吩咐道,“一会儿看看反应,这一碗下去的药效应该不错。一会儿给纹楼回个帖,谢谢他们这次送来的药材。”
玉安生收起碗,看着我一脸欣喜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出门。
纹楼?
药材?
那又是什么?
我僵硬地躺着,死死地咬紧牙关努力地压制不断呕出的苦涩。这一觉三个月,师姐待我越发粗鲁了。
缓了一会儿,师姐木着一张脸手疾眼快地一一拔下插在我身上的细细银针,还皱着眉头细细察看着拔下来的针头,瞅了半天,才归拢着放好,然后气定神淡地夹在灯下细细地一一烤着。
“师,师,师姐,我,我,中,中,中毒,啦?”我扭过头看着她一脸地冷凝疏离,大着舌头,努力坚持地问道。
师姐缓缓地拉过眼珠子,从眼角处对着我翻了个白眼,又专心致志地去烤针了。
我模糊地想起了之前的那段对话,默默然谨慎地躺着,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意识迷糊之前,我心里感叹:这剂药效是真的好,因为里面应该是添了些许人参,整个人热腾腾地舒服。那个叫纹楼的,是个好人。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做梦。所以,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梦在禹都。
十里红妆的禹都。
在喜红的闺房里,娘亲跪坐着,一边流泪,一边给长姐梳头,嘴里念念有词。姑姑在一旁笑眯眯地劝她:万俟一族终于出了一位皇后了,这是大喜地日子,别哭了。话音刚落,娘亲却不顾仪态地搂着长姐,那模样痛得像有人想要挖走她的心肝似的。
姑姑搂着我东摇西晃,笑道:“你看你娘亲偏心,总是最疼你长姐了。”
我挣扎着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盯着那对母女,红彤彤的窗影下,一个哭得稀里哗啦,一个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为母则刚这一句话,一丁点儿都没在娘亲的身上体现过。
门外的小六子催得急:“接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
一旁的丫鬟如画和如霜已经扶起娘亲,一起帮着长姐梳理好最后的仪容仪态。
长姐扶着如画,长身站起,八团彩云龙凤同合的吉福袍完完整整地映入眼里,厚重而尊贵,映得这一室都仿佛沾了这一身得红光。
长姐左手盖右手地覆在腹间,慢慢地,慢慢地转身过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直到我以
为她要开口对我说一些什么时,她却转眸望向门外。
我张了张嘴巴想喊她一声,可突然间又有些不敢。
丫鬟们围在院子里一脸仰慕地望着长姐,赞叹声、羡慕声、拍掌声,此起彼伏。
娘亲也抹了抹眼下的泪珠,站起来,轻轻地摸着长姐的肩膀,笑道:“好看,真好看。”
长姐环视了一圈,却直直问姑姑,她轻轻地问道:”尔风姑姑,觉得如何?“
我的脖子突地紧了一刻,抬头时,姑姑已经松开环着我的手,也优雅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眯着桃花眼笑得灿烂:”不愧是天选之人。“
长姐看着姑姑良久,又低头再瞧了我一眼,抿着嘴微微笑了起来。那笑里几许自傲几许伤感。
我赶忙爬起来,站得乖乖的,不敢乱动。
万俟一族在父亲一辈已经是三代独苗,可父亲膝下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姑娘。祖父和父亲倒一直没有说什么,但娘亲一直郁郁寡欢,如今长姐入主凤鸾殿,算是给娘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以后,娘亲应该不用再逼我天天起床扎马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