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袖手一甩,背过身,望进庭院里,停了良久,才悠悠道了声:“你既是替她来,欠的总是要还的,你且随我来,记一记她的面貌,以后也知道得向谁讨债。”
哈?哪来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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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师父,你一直忘记告知我:到底是谁欠谁的债啊?”我睁开眼,望着床梁,无声叹了口气,这一觉睡得无比得累。
我挣扎着起来,转着僵硬的脖子,瞧了瞧周围的环境。一室安宁,风和日丽。还好还好,终于不用一醒来就被灌汤汤水水,不用昏昏沉沉了。对于连续5个月一直过着雪里来风里飘雨里过的日子,如今能自由地僵躺着,我感觉到非常地满足。
“醒了?”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知风。。。师姐。”我有些敌意地望着无声无息站在我床尾的女人。我觉得自己一定是欠她的。刚见她一面,自己被折磨得快丢了半条命。
“我不是寒谷的弟子,不要叫我师姐。叫我右副使。。。你,认识我?”师姐端着一个黑乎乎的碗,蹙着一双眉毛盯着我看。
“嗯。师父带我看过你的画像。”我老实地点点头。
“你就是当年进寒谷的人?”师姐一边轻轻地转着勺子,一边清冷地问道。
我盯着她手里的碗,点了点头。黑漆漆的,这里面,不会又是迷药吧?!
“你的眼力劲倒是不错,见到我就能认出来。要是武功也这么突出,就不至于这么狼狈不堪。”师姐一边拍开我的穴道,一边托过碗道:“起来,喝了它。”
我唯唯诺诺地端过碗,心理腹议道:那还不让师父每年都要让我瞻仰一次你的画像,好记得还债。可恶,如今想想,原来真的是让我还债来着。
唉,这债太苦了。。。。。
“酒三千出谷了?”师姐看着我,冷冷问道。
我点了点头,苦巴巴地咽下比砒霜还苦的汤药,闭不上嘴也说不出话。
“有说往哪里去了?”师姐扔了一颗糖给我。
我抹了抹嘴,郁闷道:“三娘说,师父是收到了左家庄的红字书信后,就匆匆出谷的。所以没有特意交代什么,我想大约是去左家庄了。”
“左家庄?”师姐疑问道,“左家庄在南方,你往西北来干嘛?”
天杀的,我想来吗!?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弱弱道:“我是被绑来的。”
师姐的眼风刹那扫来:“我听阿达说,他是在东边的边境抓到你的?”那眼神赤裸裸地在质疑我,从外到内,从头到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于是我呆愣在那边,不知言语。
“如此不知进取,寒谷怎么会容得了你8年?!”师姐越发苛刻地进行人身攻击,“居然能被阿达抓住,真是丢尽寒谷的脸!”
我心里鄙夷道,我还有2年的留谷时间。我如此低调地出谷,鬼知道寒谷居然跟人结怨,还能让我给碰上。而且,我那是被抓吗?我那是又饿又冷晕过去,被别人捡了个现成的而已。
“哼!”师姐瞟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应答,冷哼一声,扬长而去。留我一个人重新躺回床塌上。
我理了理这期间的因果,这8年的岁月里师父是教养了我,算起来是我欠了师父的恩,而师父最后没见师姐,是欠了师姐的情分。所以归根是,我欠了师姐的恩情。大概,这就是债吧!可是,师姐,你长得如花似玉,为什么在意师父这种没心没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还天天偷懒的人啊!唉唉,三娘说得不错:“情不知所起,风起云涌。”只可怜了我,还得给师父收拾残局,师父当真是我的累赘啊。
“当年要是一开始就只拜了沈叔当师父,多好!也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事情。”我盖上被子,舒展了全身的筋骨,迷迷糊糊地想着,“左家庄,南方?那距离禹都,是不是很近?不知道,阿珏,是不是能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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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是沈叔的同胞弟弟,叫沈叶清,而师姐是千秋阁的右副使。而且,千秋阁对师姐待遇好得让人发指。不仅仅让师姐身处高位,肩负重责,而且饮食起居有一群仆从伺候。我怀疑沈叶清是把师姐当女儿和接班人来培养了。我觉得若沈叶清开口留我,我想自己也会好好考虑一番。不过如今,虽然遇除了遭受点冷眼冷语外,但吃喝拉撒睡都是极好的,我都有些乐不知蜀了。
十五天后,当我带着恢复康健的身子和清爽的心情随着师姐重新踏入千秋阁主殿的后,再看着沈叶清的这张脸,心里突突突地腾起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然后我再一次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和运气真的是有天和地的差距。
因为我一入殿就被师姐一把按着头紧贴地行礼时,但我居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像前几天那么难受,很快便释然了。而师姐却微弯着腰敷衍得拂了拂,依旧一副清冷的语音语调:“阁主,我带这小子给您请罪了。”
我就被一股压力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哦?”沈叶清沉了沉眉眼,望着大殿里的人,轻笑了声。
“我打算带着他往南方去找【酒三千】。”师姐面不改色道,“不知阁主意下如何?”
沈叶清已经闪身上前,一把薅起我的头发,盯着我,对着师姐道:“你去,他留下来。”
疼疼疼,这个死变态,抓人为什么要抓头发?你不会抬下巴吗?
“他不在,【酒三千】就不会现身见我的。”师姐淡淡地看着远方,连个空气都没往我这边荡一眼。
“右副使,你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沈叶清扔了我的头,转身站起来,舔了口手指道,“不如先让我尝尝他的味道,这样买卖也不亏啊。”
我心里惊恐万分,这是皮肉殿?还是食人窟?
“阁主若想这辈子都见不到沈叶明,倒是可以随意尝尝。”师姐轻笑了起来,像沾染红尘的仙女,清冷地凑到沈叶清的耳旁呢喃道,“我不介意。”
沈叶清盯着近在咫尺的脖颈,转了转漆黑的眼眸,笑着拉开了距离,道:“我就好奇这孩子,你又何必较真呢?右副使,我的心思可早就束在你那里了。”
我看着沈叶清用着沈叔的脸对着师姐做出你侬我侬的深意,突然就好奇师姐心理会不会有点反胃?沈叔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弟弟如此依恋本门的女徒弟,所以日日抄经念佛,为他洗去罪孽?难道,师父因为沈叶清夺人所爱,所以一直对沈叔气焰难消?
这这这,红颜祸水,怎么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