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庆端着酒碗。喧闹的人声，让他听不清周围的话语。看着眼前一张张兴奋的脸，他的心里热起来，恍然有了急切的期待。</p>
灯光照亮了大半个海湾。两边群山静默，山影沉沉，同黑漆漆的夜色交融在一起。</p>
天台山隐入夜空，那道溪水在夜色里闪亮如银。寂静的山林中，忽然传出轻轻的脚步声。</p>
十几个人出现在半山腰，将覆盖在一个大水池上的树木和枝叶拿开，露出黑乎乎、亮晶晶的一片。</p>
他们举起了铁锨和镐头。顷刻间，便将水池的一面掘开，黑黑的油一样的液体慢慢淌了出来。顺着一条早就铺好的通道，直流入了清亮的溪水中。</p>
黑色的液体有些粘稠，落入水中微微散开，随着奔腾的溪流倾斜而下，进入了海湾。</p>
一片溪流变得黑如墨染。而那海湾之中，浮起一团团乌黑，还冒着油花，翻腾几下，向前奔去。</p>
而此时，芦花村前面的原野上，也有数十个人赶着牛车。每辆车上都载着几个大木桶，悄悄靠近了两条小河。</p>
这群人停住车，将木桶搬下来，倾倒，打开木盖。黑稠的油状物流了出来，咕咕落入河中。河水腾起一团团黑暗，漂浮着向前，注入海湾。</p>
那边，官兵们的狂欢仍在继续。不过，曼妙的舞蹈已换成了铮铮的琵琶音。几个女子轻启歌喉，唱的正是柳三变的《望海潮》：</p>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p>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p>
歌声如怨如诉，欢闹中却透出几丝凄凉。呼庆听着听着，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听故国的乐音了。</p>
“好，好！”哈密铁抚掌大笑，“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咱家定要去那临安瞧上一眼！”</p>
夜风四起，一股油腥味弥散开来。随着风势，这股味道越来越浓，渐渐将众人包围。</p>
知府放下酒杯，提提鼻子，脸上显出惊异之色：“什么味道”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四处看着。</p>
味道愈发浓重，几乎要让人透不过气来。</p>
“快看，那水里是什么东西”</p>
有人叫喊起来。</p>
几个官兵跑到船边一看，只见这里那里，都漂浮着一团团黑黑的东西，正慢慢将水面和船之间的缝隙充满。那股味道，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p>
“这里也有！”</p>
“这是什么东西啊”</p>
琵琶声和歌声都停住了，所有人都望向水里，像是有魔鬼深藏其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