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庆上前,两手用力捏着马扩的胳膊,口中喃喃说道:“马大人,这一晃,咱都七八年没见面了!”说话间,呼庆脸上已是泪水涟涟,拿衣袖不停擦拭着。</p>
“是啊,是啊!”马扩只觉胳膊被呼庆捏得生疼,脸上热热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乍一见,我都不敢认了!”</p>
呼庆一声慨叹:“都老了,老了!”随即用手指指鬓角,说道:“你看我这里,都是白头发啦!”</p>
“可怜白发生,”马扩眼前模糊,应声道:“亡国之臣啊!”</p>
呼庆猛然想起什么,急急走到舱门口,侧耳听了听。外面并无动静,他这才走了回来。</p>
呼庆歉然一笑,说道:“马大人,请恕小弟暂不能给你松绑!”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案后面将椅子拉了出来。椅子搬到马扩跟前,呼庆说道:“马大人,委屈你了,且坐一坐吧!”</p>
马扩也不谦让,挪动了几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p>
“马大人,你怎到了这里”马扩刚坐下半个身子,呼庆就惊疑地问道。</p>
“说来话长啊......”马扩轻叹一声,随即将这几年的情形约略一说。</p>
呼庆听罢,好一会没言语。马扩见他没动静,也问道:“呼大人,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p>
呼庆面现愧色,沉吟片刻,方才说道:“马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原本在宁海水军。靖康年,大宋京都失守,金人破城,二帝被掳,新官家南去。宁海水军的将领跑的跑,逃的逃,一时间群龙无首,顿作鸟兽散......”</p>
呼庆声音低沉,恍然一下子又回到了往事的苦痛里。</p>
“我本想杀身殉国,可老母在堂,两儿年幼,妻子柔弱,实在狠不下心肠来。没奈何,只好委身与敌,成了为人唾弃之徒,苟活世上。惭愧啊,惭愧!”</p>
呼庆一边说,边用拳头连连砸着自己的脑袋,砰砰有声。</p>
“呼大人,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马扩长出了一口气,同情地看着呼庆,“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官家都丢下中原的土地和百姓不管,你一个小小军官,又有何办法”</p>
“以身事贼,终究是污了这清白之身!”呼庆摇摇头,一脸懊恼之色。</p>
“呼大人,你训练这水军,可是要去攻打咱大宋”</p>
“不错,”呼庆脸上罩了一层阴云,“上有所差,不敢不从。可若是去打故国,我怎能下得去手啊”</p>
原来呼庆之前虽然官阶不怎么高,但久事水军,水性娴熟,且极富韬略,于水上训练和对敌很有心得。故而大齐朝廷这次专门给呼庆升了官,指派他全权负责,与金人共同训练水军。</p>
可是练成水军,却是要去攻打大宋,这让呼庆如何做得来。思前想后,想带了一家老小,干脆回老家种田算了。不想人家早有防备,提早把呼庆的老母、妻儿都接到大名府去了,美其名曰“替呼将军尽孝养家”。呼庆心里明知其由,却是有苦不敢言。一家老小其实已成了人家的人质,投鼠忌器,只好听任人家摆布,抗争不得。</p>
呼庆说完了,立在书案前,神色凄惶。马扩也是无语,不知怎的安慰呼庆才好。一时间,舱内寂然无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