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岂能不知”孙先生一脸苦笑,“可我一家老小上百口,都在他们手里,我又能如何”</p>
那两名随从正是潍州知府的武官。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看管。他们倒不怕他路上跑了。倘若他逃了,那一大家人必然性命难保。再说,这个年月,又能跑到哪里去。</p>
好在他在潍州一向受人敬重,这次又是应大齐官家所招去给金人看病,没人敢为难他。反倒是两名武官处处谦让,对孙先生言听计从。</p>
赵榛低头不语。面对金人,大宋朝廷尚且避之不及,你让一个平头百姓拿什么去抗争。</p>
想到此,赵榛不觉释然。他冲着孙先生拱拱手,端起酒杯,说道:“先生的苦衷,在下懂得。救死扶伤,医者本分,旁人说不得什么闲话。我敬先生一杯!”说罢,一饮而尽。</p>
孙先生摇摇头,举起酒杯喝干。随后拿起筷子伸向碗里,停了停,又撤了回来,叹口气,说道:“这你争我夺的,一介小民哪知道个好歹官家连中原祖宗的土地都不要了,这又怨得了谁”</p>
席间一时默然,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连阮小七也陷入了沉思。</p>
“说那些事干嘛来,喝酒,喝酒!”还是阮小七耐不住了。</p>
“喝,喝,喝!”三个人一起举起了酒杯。</p>
冷风拍打着窗户,火盆里的火暗了下去。桌边的酒坛已经空了,三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一些酒意。</p>
“伙计,拿酒来!”阮小七拉开房门,冲外面喊着。不多时,伙计登登地跑了上来,怀里抱了几个酒坛。</p>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天黑,还未散去。</p>
赵榛大病初愈,略略喝了几杯,便不再饮。那孙先生初始还喝得矜持,几轮下来,酒兴大发,来者不拒。阮小七如遇知己,喝得更是畅快。</p>
到最后,阮小七和孙先生两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赵榛费了好大劲,才和伙计将阮小七拖回房中。衣服也没给他脱,便倒在上床睡了。孙先生自然请那两名武官帮忙,搀扶着回房去了。</p>
安顿好了两个人,赵榛回到自己房中。也许是这两天睡得太多,此刻躺在床上,赵榛反倒睡意全无。</p>
一会儿想想灵儿,一会儿想想父皇和娘亲,正是百爪挠心,片刻不宁。</p>
夜色深沉,客栈里安静下来。</p>
街对面的酒楼上,灯光和嘈杂声都已息了。只有一阵阵的北风呼啸而过,吹得窗户纸哗哗直响。</p>
赵榛索性披衣下床,打开半扇窗户,随意地望向外面。</p>
一弯新月升起,清光似雾。院墙和树木的阴影投在地面上,黑黑的一团,鬼影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