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只知道附和着这个声音欢笑，仿佛因此就可以融入大流。</p>
直到三分钟后，有人终于笑累了，有人觉察到氛围不对，才渐渐停下了笑声。</p>
他们一個接一个地停住笑容，像摘去一张又一张假面。</p>
“……”</p>
五分钟后，逐渐只剩下城主一个人在笑，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曲起身体，宛如一面弯起到极致的弓，笑声透过他捂住脸颊的双手飞出。</p>
“哈啊……哈……呜呜哈哈哈哈……”</p>
他每笑一会，会剧烈喘息一声，脖颈处一片青紫。汪洋般的窒息感在笑声中包围了他，呼吸之间仿佛烈火灼烧。由于麻醉褪去他甚至五感清晰，视野和听觉没有半分模糊。</p>
他终于成了一个独自清醒的疯子。</p>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城主疯了。</p>
“城主……城主”一个护士伸出手，仿佛在试探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她年轻的脸上满是畏惧与关切，她既敬畏他，又害怕他。</p>
苏明安抬起眼皮。</p>
他的眼睛微微动了下，思绪随着药物的影响漂浮在身体之外，渐渐与这具痛苦的躯体分离。</p>
他不在意谁拧断他的骨骼，四肢都断了也没关系。</p>
他忍着烧伤与冻伤飞驰千里，身上全溃烂了也没关系。</p>
他喉咙受创却一刻不停地说话，哪怕没声了也没关系。</p>
他反反复复从生到死，在极端痛苦中回地狱里挣扎无数次。他不在意自己，他什么痛苦都不在意。</p>
……但她还是死了。</p>
他明明畏惧失去，死亡回档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失去。</p>
明明时间可以定格到凌晨的时间点，让他知道她已经死去。却非要定格到有那么一线机会救她的时间点，让他在一线希望之间疯狂挣扎。</p>
——这令他反复回首却一无所获，令他疯狂拯救却不成其愿，令他竭尽所能却掌间空无一物。</p>
于是在时间点终末，她死亡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小丑面具，他痛苦，高笑，疯狂，面具渗透到了他的皮肉里，所有人都在和戴上面具的他一同出演这一场荒诞的戏剧，屏幕内是欢笑的白大褂们，屏幕外是沉默的亿万观众。</p>
他有太多东西不能告诉别人。</p>
他无法在人前发泄，不被允许也没有对象，除了难以抑制的情况，其余时间甚至没有展露表情的必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