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管事的早早来敲了门,帮着君至搬到了国学院最好的房间。君至虽然想明白了些,也下定了决心,要先完成百里池和方丈的嘱托,投到戴论麾下,几个月前,国相病重,戴论已经为新的国相,开始接手国相的工作。
要想入戴论的眼,此时推了郡主的心意,或许更好,他从百里池那里知晓戴论的脾性,知道这人虽然随主七王爷,但是心中筹谋是真的为民为国,力挽狂澜,只是玄国积病久矣,难医,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便会让这座大厦摇摇欲坠,而他要做的,是让这大厦倾覆得温柔些,不至于让玄国百姓有殇。
更好地是,如果戴论能为他所用,君至看着这摇摇欲坠的圣都,不过看着另一个星城。
君至打定主意,待在房间里温习书目,有时候还会去国学院的各个学院里去旁听课业。或者租了马,去城郊一家射击场练射箭。连冷府的帖子到了,也不去,更不用说其他的宴会。
心儿那日离开后,便再也没有来。
倒是郡主,时常来,但都被君至一一躲过了。
后来郡主懂得,也便不再叨扰,何况,本来也只是利用他伤害那个人罢了。
一月很快过去,众学子参选殿试,君至夺了天下的榜首,元小梵屈居第二。
三日后,殿试入选的学子到圣殿面君,但只见贤后掌政,并没有瞧见圣帝的身影。也见到了那闻名圣都的翟啸大将军。
只是翟啸大将军的眼里,只有殿上的圣后。
圣殿之上,贤后赐榜首君至除了圣帝贤后、不跪天下的特权。
君至诧异,难道是因为郡主?还是因为心儿?
她终究是凌家人吗······
国公爷对君至不喜,但是新任国相戴论,推举君至入国相府,任相府行走,贤后虽不悦,但是也无法,国相有任职之权,何况贤后也将不少人揽入了麾下。
相府行走的府邸,就在相府旁边,君至搬过去的第一天,戴论就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君至看到戴论,就像看到了百里池,还没被现实摧毁的百里池。
“我知道他为什么将你送来,”戴论看着他,仿佛一头苍狼看着一只幼兽,“关键是,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出现在我面前吗?”
君至在那一刻,有疑惑,但片刻后懂得,问道:“国相与百里叔······”
戴论看着他,不否认,君至还未到圣都,百里池的信早已到了戴论的书桌前,戴论查了眼前之人的底细,苍灵的眼神里,有万事看透的清明,“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在这天下将乱之前。”
戴论带他去看的,是曾经制衡在残暴的圣帝和贤后之间的前国相,那个人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曾经睿智的头脑如今也只是在疾病折磨下的混沌。
“国相。”戴论走到他的卧榻之前,却是前所未有的尊敬,这个在圣后面前都高傲的人,在一个垂死之人面前,却恭敬卑微如斯。
“阿论?”国相睁开浑浊的双眼,“你来了。”
“是,老师,”戴论屈身前靠,握住了国相的手,“阿论来了。”
国相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阿论,快了。”
“什么快了?”戴论问道。
“老师,快走了,玄国六百余年的江山伟业,你我救不回来了。”国相今日倒是清明。
“老师······”
“老师努力了,你自己也看到了,”国相慈祥地看着眼前还是不认输的孩子,有些了然于心的清明。
“老师······”
“老师一生,都看着一眼深渊,眼看着它要将玄国天下吞噬,先圣,武王,圣帝,贤后,七王爷,各地乱局,不过都是那深渊的棋子。”
“老师······”
“阿论,是时候放手了,天下,是百姓之民的天下,非凌氏的天下,如今朝廷,各自为营,党派相争,将天下之民视为蝼蚁,可是若无天下之民,要这圣室作何?”
“老师,这些话······”
“阿论,老师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阿论啊,你我囿于礼教,囿于忠义,将天下臣民置于何地?”
“老师,阿论知道,阿池也知道,我会掌控住七王爷的,我会还天下一个安宁。”
国相闻言,“阿论,你······你要取而代之吗?”
戴论低了头。
国相笑了几声,“是啊,你和阿池,都不会对国不忠的,我不该怀疑你,七王爷······那人······那也是一条路······你走走吧。”
“阿池护住了西境,还送来了一人,我给你带来了,”戴论让开一侧,国相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君至。
君至见国相看过来,连忙俯身行了礼,“君至拜见国相。”
国相看去,“百里池送来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以为他能干什么?咬人吗?”
戴论仿佛见到了老师当年打趣嘲讽整个朝堂的样子,冰霜一般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笑容,“君至,陵城云松镇人,从小在云松酒馆长大,后考入定西府文学馆,陪着母亲守孝数年,游学多地,回定西府师从百里池,受百里池安排,考入圣都投在我门下。”
戴论说完这一切,君至的表情可想而知。
原来,百里池至始至终,都是当年那人,不为人所摆弄。
“你能站在我面前,是因为,他选了你,”戴论看着眼前的人,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知道命运给他的未来安排了什么,“君至,你先出去吧。”
君至出去后,戴论回到自己老师的身边。
国相的眼里许多思虑,但是回光返照,不堪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