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要学写诗。”阿至信誓旦旦。
“字认全了再说,”云松夫人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便说道。
“好!”
“阿至,学诗干什么?”云松夫人不解。
“关爷爷说,学诗可以骂人,驸马都在骂圣帝。”
“你也要骂圣帝?”云松夫人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若有所思。
“嗯,每个人都说圣帝不好。”阿至说着明显与自己年龄不符的话。
“每个人·····”云松夫人低语,本来想问自己儿子‘你自己作何想?’,但是看着他小小的人儿,知道问也问不出来,所以便停了手上的笔,认真看着他,也不知想些什么。
没过几日,阿至就入了学,跟着镇里的先生学。先生比阿娘严格,学生都有些怕他,尤其是没完成课业的时候,常常要挨打。阿至挨过一次打,后来便再也没落下过课业,也把要学诗骂人的事情忘了,学过以后,知道诗也不是为了骂人而学的。
云松夫人还特意在学堂附近租了个院子,阿至便离了酒馆,只是每次还是算着老关到的时日,老关在的时候,阿至必到。
老李和媳妇跟着云松夫人住在新的院子里,老李经常沉默寡言,李夫人很疼阿至,大概是自己的儿子不在身边的缘故。老李的孩子长到三岁时,老李就将孩子送到了一个高人那里学武。所以阿至从来没见过老李的儿子,有次问他的姓名,老李只说莫问,阿至便不再问。
阿至认字认得多了,便喜欢上了读书,将阿娘房里的书都读完了,又求了先生,将先生的那些书都读完了,不理解的地方就问阿娘和先生。一开始只是背,后来背得多了,渐渐懂了字里行间的好处。遇到好词好句,还跟阿娘和先生探讨。
日子过得也快,阿至转眼已经到了十二岁,更看得出五官出众,身量高挑,读书多了,书卷气便出来了,又跟着老李和老厨学了些拳脚功夫,少年英气也渐渐显了出来。老关更是要把阿至说亲的话常常挂在嘴边。
但是就在阿至生日那天,阿娘告诉阿至,老关不会来了,老关这次运了些货,在九沟十八洞的时候,被草寇劫了,货也没了,命也没了。
阿至伤心了好几天,站在那棵老松下,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牛车,有认识他的喊道:
“阿至,不怕被绑了去么?”
“阿至,你阿娘的酒热好了吗?”
“阿至,不等了啊,老关不来了。”
后来阿娘来了,将阿至接回了家。
但是第二日,云松夫人却怎么也找不着阿至,云松镇里都找遍了,也不见,云松夫人留了十娘,阿云、阿松和小刀照看酒馆,自己带了老李和老厨一路往着九沟十八洞的地方找去。
阿至带了水和干粮,半夜钻进了后院一个去圣都的货车上,在车上竟没让人察觉,后来要去解手出恭,被那货车落下了,阿至又等了半天,重新坐上了另一辆货车,然后在九沟十八洞的地方下了车。
九沟十八洞在关爷爷的故事里出现过很多次,所以当那棵挂满红柿子的树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阿至趁人不备下了车。阿至先花了一天时间看了看地势,发现这里地势果然复杂。但是和关爷爷讲述里的没什么差别。关爷爷告诉过他,有一条可以直通草寇窝的小径,有一年被抢了货,关爷爷就是通过那小道将货拿了回来。
关爷爷说过,从那以后都是绕了远道的,不知为何这次还是走了九沟十八洞。
阿至想了想,便先去了一个小村子,偷了个背篓和一把小柴刀。然后重新回到了之前看好的点,开始往那深山峻岭中跋涉而去。阿至在那坡沟纵横交错的地方摔了无数跤后,选择在一条河沟里洗洗手喝点水。
正喝着水了,就闻得一些响声,然后自己手里装水的袋子突然被一股力道带了出去,阿至险些被那力道也甩了过去,站稳后还在惊魂未定中,就听得另一丝一样的响声,阿至赶紧定了心神,向后退了两步,果然一支箭从眼前滑了过去。阿至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走了几个方位,又躲了几支箭。
半晌未再听得声响,阿至便寻着那声音来处找去,找到时,就看着一人背着他站着,背上背着一把沉弓,此时仿佛在擦着手里的刀,那人前面,是一个躺在地上的死人,手里一把弓箭。那握刀之人早听得身后响声,待阿至走近,才回头看他一眼。
阿至看着那人,这人十分好看,高挑,关键是好看,和阿至平日见的那些人不一样,是个和阿云阿松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不像采药的。”那人上下打量了阿至一眼,总结道。
阿至不知如何回答,是谢他救命之恩了,还是先问对方是谁。
“你进这草寇窝干什么?”那人已经转身,此时一手握着还未还鞘的刀。
“我要去找人。”阿至觉得对方最起码不是敌人。
“也是一个人?”那人抬抬眉眼,有点不相信,任谁大概也不信,谁不知道九沟十八洞的草寇是西南一霸,一开始来往商客谁没被抢过。后来几年势力渐渐壮大,九沟十八洞看不上这些商队,专挑那些豪富人家抢,近几年朝廷派兵来剿,又加上内部动乱,渐渐势弱,又开始抢起了商队。
“你就打算这么去?”那人继续问道,“听话,趁还没进去,赶紧回家去。”
“你呢?”阿至心里有一口闷气在,不服输地问道:“你不是一个人吗?”
那人听得,笑了,正要说什么,不知听到了什么响动,提了地上那人往一旁的山洞里扔了。阿至看着,配合着将地上的血和印记清理了干净。
阿至也不知道为何那么利索,待收拾完了,那人一把提了他,两人也躲进了山洞。
不一会,果然听得有人经过。
那人出了去,转眼抓得一个孩子进了来,看得阿至一愣一愣的。
那个孩子和他一般大,看样子,不是男孩子,应该是穿了男装的女孩,女孩的双眼里,此时是愤怒。
“狄叔叔,你放开我!”那孩子喊了一句。
这一声喊,阿至更确定是个女孩。
“自己看看,这儿还有个不怕死的,你俩搭个伴!”那被唤作狄叔叔的人,将人扔在阿至眼前。
“你自己胆小,干吗拦我?”那个女孩此时脾气不太好。
“我胆小?”那男人瞬间无语。“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吗?”
“哼!”女孩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