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心中寒意顿生,倒像是也被浇上了一桶冰水,倒觉得这身躯上彻头彻尾的冰凉算不上什么了。
以念虽没了法力,但武功已经不能小觑,顾昭容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让以念意外的是这个寒漪居然也会法术,一根捆仙绳从她手中幻出,将以念束缚住。在两个嬷嬷的押解下,她被带到了院子的水缸前。劳室内众人皆停下了手中的活,围上前来。
“将她按进水缸。”在寒漪的一声命令下,以念被人按进水缸,水从鼻腔,喉咙里钻进去,呛地生疼,无法喘息。
水刑痛苦且不留伤痕,凡人之躯实在太过脆弱,窒息的感觉很快传来。
胸腔就像是要爆炸了一般,仿佛要穿透七窍的疼。心脏的迫压感却慢慢深入大脑,肺叶无可奈何地吸收着缸里的冰水,心脏像被液体浸泡似的被攥紧,向脑海传来一遍遍求救信号。
“寒漪姑娘,教训一下便是了,要是她死在这里,老奴没法跟公子交代啊!”姜姑姑在一旁倒是急得上蹿下跳,生怕以念死在这里牵连到她。
寒漪正声向着众围观侍女道:“这个侍女不知廉耻勾引公子,我也只是奉公主之命略施惩戒罢了,你们其他人也要引以为戒。”
倚翠急着冲上去道:“小明!你们放开她!是公子留小明侍寝,你们怎么能不讲道理呢!”未等她靠近以念,就已经被人拦了下来。
以念在水中意识以及开始模糊,快要失去意识前,突然又被人拉起来,刚呼吸上一口空气,还没有来得及将水咳出来,却又被人按入水中,如此反复数次以念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
时间的流逝感一点一点被拉长,知觉被疯狂的冰水吞噬,终于意识逐渐像光一样消失。恍惚中隐隐闻得一声“念儿!”她再次被人从水中拉了起来。
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一脚踹开以念身边的嬷嬷们,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心疼得将以念打横抱起来,向内院走去。
她的眼睛看出来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雾,打湿的眼睫毛成了层层模糊的纱帐。而眼前这张脸却似乎不是她的元彻哥哥,好像是六殿下,可是六殿下一向是温和的,此刻怎么如此愤怒?那澄澈的双眸中竟有杀机逸出,有灼热的液体落在她的面颊上。
元彻哥哥你怎么哭了?念儿没事,可是如今的你怎么会为我哭?亦或,这只是错觉......
仿佛堕入了无尽迷梦,玄霄,焚影,魔界......以念感觉自己被太多梦魇缠绕,纠缠,不得挣脱。
有温热的苦药灌入口中,逼迫她从困梦中醒来。
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屋内陈设还是在劳室中。微微侧目,一张清俊至极的脸映入眼帘。
顾承远见她醒来,手中汤药一顿,眼中闪露欣喜道:“念...冥姑娘,你醒了!”
以念看了眼自己已经被换过的衣服,有些尴尬,“六殿下...你怎么来了焚影了?萧元彻太危险了,你快离开这里......”
“冥姑娘你听我说,绾绾的师傅司徒曙知道驱除彻公子血咒的方法,我来焚影就是想带你出去见司徒前辈商量对策......”顾承远的眸光一扫到她满是淤痕的脖颈处,在他脸上点燃了一团火。他似还有话未说完,双眸渐次低了下去道:“还有...衣服是倚翠帮你换的,你别误会......”
以念黑幽幽的眸子中攒起清亮的光束,她吃力得坐起来,急切道:“血咒?你是说他是中了血咒?那是不是血咒驱除了,他就能恢复到从前的心性?”
顾承远看到以念眸中顷刻被点亮的光,神思有一丝凝滞,很快又温言道:“嗯,不过绾绾信上也只是粗略而言,具体怎么做还得等我们见了司徒前辈才能得知。”
寒漪来到门边,轻咳了两声,倒是为房内二人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顾承远转眸见她,杀意腾腾奔涌上心头,怒目道:“你还想对冥姑娘做什么?”
寒漪明显被顾承远眸中杀机吓到了,皮笑肉不笑道:“六殿下,稍安勿躁,我只是来替公子传话,公子请二位凝渊殿一叙。”
以念心知,焚影内发生的事,萧元彻岂会不知。寒漪对她施以水刑也好,顾承远救她也罢,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有一种不想的预感,在心中腾腾升起,或许是顾承远对自己太过关切,而他却不知这样的关切会使他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二人在寒漪的带领下,来到凝渊殿,萧元彻落坐大殿正中,一手支着头,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等了他们多时了,萧元彻俊美而冷漠的面庞上写着些许的不耐烦。
他微微抿着唇,幽幽抬起眼皮,开口道:“六殿下,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顾承远微微一拱手,道:“彻公子,承远不请自来还望公子见谅。”
以念站在一旁,未表一言,此刻只祈祷萧元彻不要误会她与顾承远有私情才好。
但萧元彻下一句,就让她方才一路上的祈祷破碎了,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讥诮道:“六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自由出入焚影算得了什么?我的女人你不也是想抱就抱的吗?”
“彻公子,当时冥姑娘她情况危急,我也是不得已才......”顾承远急着解释,却被以念打断。
她听到此处,满心满肺的委屈愤怒就快要压抑不住,有些怒道:“是你的公主殿下让寒漪把我按在水缸,若不是六殿下救我,恐怕我此时早已溺死了!”
“哦?”萧元彻闻言并未有半分惊讶之色,却故作愤怒地向着一旁寒漪道:“冥姑娘此话当真?”
寒漪立刻跪伏在地,怯怯道:“公子,是公主的意思......”
“焚影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处置。”他又向着门边的侍卫道:“把这个贱婢按进水缸里,致死方休。”
侍卫上前将寒漪押下,她颤声求道:“公子,寒漪错了,冥姑娘求求您.......”
如怜若之死同样的内容再上演一次,以念有些疲惫,冷冷的瞧着萧元彻道:“放了她吧,即使她死了也还会有下一个的。她不过是受顾昭容指使,顾昭容三番五次害我,也未见你对她起杀心,此刻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
萧元彻已有恼怒之色,不过并不与她争执,只向着地上的寒漪道:“既然冥姑娘大度不与你计较,那我便饶了你这一次,去领三十杖责以示警告。”
处理完寒漪的事,也已到了晚膳时间。
三人坐在餐案前,侍女们接二连三的上了满满一桌佳肴,可许多天未曾好好吃饭的以念却也没有半分胃口。
“念儿,我昨夜抱你的时候,觉着你瘦了许多,要多吃一点。”萧元彻恍如无人的说着私密之言,为她殷勤的布菜。
以念觉着好笑,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此刻却在顾承远面前装出关心自己的模样,不过她竟也开始习惯起萧元彻的喜怒无常。
心里一层一层地发凉,最后这凉意漫上面颊,化作冷笑,道:“公子罚我去劳室,不就是为了让我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吗?”
一旁的顾承远心底苦涩难言,机械地捡了眼前的美食,吃进嘴里,却不知那菜到时候是什么滋味。只觉仿佛生生咀了一片黄连在口中,那样苦到舌尖麻木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