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确铮拍拍胡承荫的肩:
“别怕,我们的“弹药”很充足,举起火把,准备战斗!”
胡承荫还在犹豫,石兰猝不及防地掏出一把松香洒在胡承荫的火把上,火光瞬间爆开,好像是引发了一个小型的爆炸,吓得胡承荫一把将火把丢在地上。
“赶快捡起来,不能把火把丢在地上!不吉利!”石兰喊道。
胡承荫小心地拾起火把,摸摸自己的头发。
“我头发还在吗?我怎么闻到糊味儿了呢?我不会被烧成秃头了吧?”
“放心吧,浓密得很!其实这个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烫!你看!”陈确铮刚说完,又在胡承荫的火把上撒了一大把。
“陈确铮!你们真是的!别逮住我一个人欺——!”
话还没说完,楚青恬就在他的火把上撒了一把,“轰”的一声,火花四溅。
“楚——青——恬!你怎么也跟他们学坏了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可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胡承荫大吼一声,把他身边的人都撒了一遍,之后见谁都撒,连小石榴也不放过,联大的一群正忙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没有留心那边罗倮泼们已经陷入混战,而且联大这帮“外来者”们逐渐成为了大家重点攻击的对象。胡承荫长胳膊长腿张牙舞爪的样子特别有喜感,好像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猴子。一群罗倮妹子涌过来,好好地用松香粉“招待”了他一番,每个人都在他的火把上撒了一把。陈确铮跟贺础安也不嫌事儿大,接着往他的火把上“招呼”。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吗?!”
“石兰姐说了,这火星可以祛除你身上的晦气,保佑你来年大吉大利,照这么说,你明年肯定顺得不得了!”陈确铮一会儿不逗他都难受。
“那我先给你祛祛晦气!”胡承荫和陈确铮一追一逃满场飞,闹得不亦乐乎。
每个人都一边撒着松香粉,一边开心地大叫着,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在这种氛围之中,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因为你不“攻击”别人,自然会被当做被“攻击”的对象。女孩子们开始还有些羞涩和惧怕,可那些罗倮大汉们可是丝毫不讲情面,看到女孩们惊呼、逃跑,他们开心不已,且乐此不疲。女孩们见这火光只是看起来吓人,却并不会受伤,胆子也就大了,人也就跟着疯了。
年轻人们你跑我追,年纪大的罗倮长者们吹着水烟,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回忆着他们自己的青葱岁月。松香用完的年轻人们,都跑去羊皮袋里补充“弹药”,有的妹子觉得不过瘾,世界用裙摆兜着松香粉攻击,却往往在奔跑和玩闹中把松香粉撒了一地。松香引爆的火花此起彼伏,好像天上的烟花“下了凡尘”,盛开在地上,到处都弥漫着松香粉的气味。大家奔跑着,闪躲着,追逐着,大叫着,大笑着。
眼见着羊皮袋子见了底,年轻人们个个涨红着脸,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休息,胡承荫累坏了,索性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兴之所至,还扯着嗓子大叫了几声。胡承荫很庆幸自己来参加了火把节,这一闹,把他这一年多来心中的滞闷难过冲淡了不少,可是他还有一桩更大的心事压在心头,不能向外人道,他发自内心地希望石兰姐说得是真的,他此刻已经将所有晦气尽数祛除,一切不幸都近不了他的身。
“站起来!跟我走!”
石兰一声令下。
“去哪儿啊?”
“你们都祛过晦气了,我们现在要去田里祭拜火神,给庄稼祛祛晦气!”
大家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每个人劈头盖脸都是松香粉,他们看看彼此,都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联大的学生们举着火把,成群结队地跟着石兰走在窄窄的田埂上,不时路过的小水塘都贪心地偷了个月亮,天上那个月亮也不生气,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月夜的农田也是一派宁静,庄稼安静地生长着,悄无声息,却昼夜不停。石兰高举火把,掏出一把松香粉,郑重且虔诚地洒向火把,火把绽放的火光照亮了初长成的谷穗,石兰的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大家听不懂的罗倮话。大家有样学样,走在田塍之间,不停将松香洒在手中的火把上,口中也说着祝祷词,虽然大家讲的是国语,且用词不甚讲究,但他们都虔诚地相信火神一定能听得懂他们的祈祷。
“火神,求您保佑今年这个村庄家家户户的庄稼都大丰收!”
“火神,求您保佑石榴一家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火神,求您保佑小爱书平安长大,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成为新时代的新女性!”
“火神,保佑我平安归来……”
渐渐的,这片农田俨然成了大家的许愿池,每个人都相信火神不仅宽宏大量,而且神通广大,只要向他老人家许了愿,不管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回到村中的大火堆旁,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小广场,如今人丁稀落,一些村妇手里提着一个竹筐,用树枝在火堆下面拨弄着什么,石榴阿妈也在其中。
“阿妈,你捡这么多了!”
石榴阿妈回过神来,看了石兰一眼。
“可不嘛,捡回去够咱家烧一阵儿了!”
“这是——炭?”
“这是我们罗倮泼的传统,在我们心目中,这大火堆是被火神庇佑过的,每次火把节结束之后,村里的妇人都会把燃尽的木炭捡回去烧,再撒一些在院子里,可以辟邪消灾。”
陈确铮弯腰拾起一块儿炭,双手瞬间便染黑了,他转过身去看了眼胡承荫,突然伸手抹上了他的脸,胡承荫躲闪不及,脸上顿时有了一个墨黑的“五指山”。
“陈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