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呐,我跟你说,再大的官儿该吃咱这儿的黄毛风还是一样吃,赶着那天和今儿个差不多,风大又扬得漫天尘沙,县太爷和那位进来的时候,蒙了一头脸的灰。别提多狼狈了。哈哈~”陈二哥说到大人物的窘迫,不由的开心起来,露出一嘴半黄的大牙。
“那是,这倒霉荒风可不管你头上官帽子大小,说拍你一脸就拍一脸,不含糊。”李云涛点头应和。
“听说是个巡检使什么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品级。话说回来,这次你爹招待这位看着可不像什么大人物啊,怎么连师爷都来了。究竟什么来头?”陈二哥从回忆中撤了出来,转头问李云涛。
李云涛视线左右扫了扫,鸡贼的样子好像就要泄露什么机密一般,陈二哥见他这副做派,赶紧俯首帖耳靠上前来。
“听说是个仙师。”李云涛在他耳边小声说
“啥?仙~师?!
乡间跳大神坑蒙拐骗的法师听得多了,仙师什么鬼?都传这世上有高来高去神仙人物,可一个也没见着。前些年好容易说来了个高人,最后证实也不过是轻功出彩的江湖人,能借着树枝子在半空里蹿出好些距离,不过嘛...却是个偷儿。真真是让俺大大的失望呐。”
陈二哥摇头晃脑的感叹,头上那方巾眼瞅着要掉下来一般。
“不过听老人说,以前咱们这一带倒是有些能耐的妖物,会御风飞行,我爹说他小时候就见过一只黄鼠狼叼着俺家的鸡飞到天上去了。
我琢磨着八成是骗我,都会飞了那么大本事,还来头我家的鸡,这妖怪可忒没出息了吧。”
呵,我能跟你说他是个真货,身边就带着只妖。李云涛心中暗笑却不再说这个。
“听我爹他们对话,这人是因为一个案子来的,好像是上面来的支援。这次的案子我爹一点口风也没给我漏,二哥你这里消息灵通,有没有什么风声给咱透透?”眼瞅这十几粒黄豆已经进了陈二哥的嘴,李云涛将手里三颗饱满的蚕豆递了过去。
“案子?我想想。哎~~好像前天的时候,张狗蛋他爹张大白话抱怨说西市那边几个宅子附近封了街,连过都不给过。西市那边住的都是穷哈哈,宅子不大巷子也小,冷不丁一群捕快封了路,还得绕道走,西市那路又脏又臭,好走的巷子统共就那么几条,这路一封,顶大不便利。不知道这事儿和案子有没有关系?”
李云涛想到就在之前不到一个小时,自己才从西市把老爹喊出来,他爹临走还嘱咐兄弟们把地方继续圈着,显然和陈二哥的线索对上了。
于是他对着陈二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嗨~
陈二一拍大腿“那就对了嘛。要是这件事,还有几条风声。”
“昨天程家老三说,张狗蛋每天都要挑拨全城的狗叫唤,昨天和前天西市那边却没什么动静。当时都觉得奇怪来着。”
“再就是你家二叔昨天送肉过来的时候说,西市那边可能来了新的屠户,叫咱家掌柜的念在多年买卖的份上继续拿李家肉铺的货。”说着陈二丢了颗蚕豆进嘴,嚼得嘎嘣脆响。
“你家二叔那鼻子,别的不行,杀了这些年的牲口,对血腥味最是熟谙。想来和那案子脱不开关系。”
李云涛深以为然,他爹李家老大是巡捕房的班头,二叔仗着他爹的关系,在东市盘了个铺面卖肉,自打记事时起自己就经常去二叔家拿肉,猪尾巴猪耳朵切下来的边角碎料和练油剩下的油渣自己没少吃,二叔家的堂哥李云海早早就在铺子里帮工,却是不会和自己抢这点零碎。
对于自家二叔的鼻子,李云涛还是信得过。
那这件案子大体也就明了啦。能让巡捕房封了一条巷子街,遭难的显然不是一两家几口人那么简单,连狗都没了声响,血腥味能让到西市进货的二叔都闻见,这案子还真是大得要捅破天去。
心下细细这么一思量,李云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怪自己老爹不给自己透一点风声,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武林人做得下的。
怪不得要请仙师,仙师啊仙师,但愿你是真的有本事。
“怎么样,云哥儿你可是理出了头绪?”旁边陈二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李云涛脸上神色变化,见他吸气,看样子显然已经分析出头尾,心里便痒得好似有只猫在抓挠,赶紧追问。
“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李云涛挑挑眉
“嘿,李家的‘怪才’咱们小吉镇谁不知道。打小就不是一般人...”陈二哥自然而然的陪出一张笑脸,但不待他说完,旁边一桌客人正好吃完走人,自己来了活儿,只好右手抓起肩膀上搭着的抹布不甘不愿的起身“等会儿我忙完,给我说说。”
“赶紧去吧,正经活计可不能耽搁,不然掌柜的要扣工钱了。”李云涛巴不得他不瞎掺和,赶紧赶人。
这案子自己只是初步分析,就知道内中厉害,若是让这个嘴上没个把门的陈二听了去,赶明儿小吉镇不得大半城人都知道啦,这么大,性质又这么恶劣的案子,说不会闹出些恐慌情绪,就是骗鬼也不信呐。
对于职业是维护小镇治安的老爹来说,维持小镇稳定是重中之重,若是发了命案,都是先行侦办,待案情水落石出,处理妥当了,再由巡捕房和县衙共同压印,发布告示告知乡里。到这时哪怕知道死了人,普通百姓也不会有什么紧张情绪,毕竟案子已经结了,凶手也已擒拿归案,怕也没啥好怕的,就算有那碎嘴又怕事的妇人三五成群的说起命案,更多也是拿来当谈资找些刺激。
可是这次的案子,怕是没那么好捂得住。既然封了巷子,死的便至少几户人家十几口子,连狗都没放过。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作案的凶手杀性也太大了,他或者它下一次作案又是何时呢?
以前听老人说妖,多半也就是家里莫名少了鸡羊牛马,遇到凶悍点的野兽,牧人或是百姓的损失也不过如此。极少听说有妖吃人,至少三座以吉字命名的镇子附近,没听过这类事发生。
深深吸口气,李云涛徐徐吐气,手里捏着的蚕豆它顿时就不香了。
总要想个法子让老爹带自己去现场看看,如果能看到仙师的手段,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觉间,李云涛的思绪已经飞到了西市后街区那条条小巷纵横交错拼凑成的破旧建筑群里。
便在这时,一个身影顶着外面的风沙闯进乘风楼大堂,他摇晃的影子搅碎了李云涛因为思索而略显凝滞的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拽回现实。
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愈发阴沉,明明是晌午,也无阴云密布,天色却暗沉得好似要漏一个窟窿似的。呼号的荒风似乎也更多了几分萧狂和阴狠。
“谷大哥?”来得人李云涛认识,正是先前才见过的那位守在巷口的捕快谷平仓。
来人的脸色令李云涛有些诧异,实在和之前见时差得有些大。虚汗,唇色发青,脸色苍白且写满了惶急,显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低眼往下一扫,靴子边角处沾了些褐红色。
是血。
李云涛瞳孔收缩。
能进镇里巡捕队,身手自然是整个镇城都排得上号的好手,胆识、武艺、身量气力均是出类拔萃。可不是啸聚山林那些江湖草莽互相吹捧出来的能耐可以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