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安丘,从前是谢朝安的门生,以往上丞相府从来都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然而此时的安丘,端坐在案前,黑着脸京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所犯何罪?”
谢三郎站立不住,直接狼狈地半躺在地上。
他嗤笑一声:“安丘摆什么谱,爷是何人你还不知道?”
安丘面无表情:“来人,对这谋刺皇子的狂妄之徒大刑伺候。”
这话一落,谢三郎面色阴沉:“安丘,你敢!”
安丘起身,眼神高高在上:“谢三郎今时不同往日,要你命的人也非本官,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清楚,识趣的就在罪证上画押,省的吃苦头。”
谢三郎神情瞬间铁青,他像毒蛇一样盯着安丘,表情几经变换后,终是怒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拿我谢三郎开刀,我告诉你们……”
——“做梦!”
话罢,他强撑起身:“安丘,告诉黑渊那厮,死一个谢三郎,我谢氏满门还有无数儿郎。”
安丘愤然拂袖:“不知死活。”
言尽于此,安丘吩咐下去大刑伺候,定要撬开谢三郎的嘴巴,让他认罪伏法的同时,还要挖出谢氏现藏污纳垢的隐秘。
另外,以防谢氏狗急跳墙,刑部大牢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妥当的安排好这一切,安丘适才匆匆进宫面圣,就谢三郎谋刺皇子一案向皇帝回禀始末。
谢三郎的入狱,在丞相府掀起哗然大波。
此次皇帝动手快准狠,完全超乎平时的优柔寡断,打了谢朝安一个猝不及防。
书房里,谢朝安背着手,沉着脸在书桌前来回走动。
谢二郎微微低着头,斟酌着语句小声说:“父亲,此事是我疏忽了,我应当及时送三弟离开,我没想……”
谢朝安抬手,截住了话头。
“不是你的错,”谢朝安皱着眉头,眼底闪过狠色,“是皇帝坐不住,现在就要对谢氏动手,加上三郎送上的现成把柄。”
谢朝安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忽的问:“小濛呢?”
提起小濛,谢二郎表情顿时就复杂了。
既有两分嫌恶,又有一分痛恨,还有着如同往日那般的喜欢。
那种感觉就像是,精心饲养的一只小宠,给它百般的呵护,提供最优渥的物质,费心费力将之培养成一颗璀璨的明珠。
然,这只小宠不知感恩不说,外人拿肉一轰转身就跑了。
谢二郎有一种微妙的被背叛感,还有养出只白眼狼的愤怒。
于是,他语气不太好的说:“被九皇子带进皇宫了,有确切消息,小濛跟着九皇子住进了东宫。”
闻言,谢朝安惊了下:“黑渊又住进了东宫?”
此前才被废黜,从东宫搬出来,这还没五天呢,人又住进去了?
若无皇帝首肯,黑渊在没恢复太子名分的情况下,如何能进出东宫?!
谢二郎嘲讽讥诮:“父亲,事实证明,九皇子住哪,那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谢朝安心生不好的预感,他赶紧问:“祖宅那边,今年的祭祖事宜,老祖宗们准备的怎么样了?等到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小濛就满四岁了。”
谢二郎心领神会:“我会催着祖宅那边,不过父亲三弟就不管了吗?”
谢朝安摇头叹息:“如何管?他勾结江湖匪徒,擅自行动谋刺皇子,他若行刺成功,真杀死了黑渊,我自是无话可说。”
“可他呢?”谢朝安越说越气愤,颇为恨铁不成钢,“不仅行刺失败,还让黑渊给认了出来,你要我如何救他?”
“学武数载,殚精竭力送他去江湖另辟前程,他倒好什么没学到,就学到一身冲动易怒的江湖匪气。”
“连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都打不过,简直废物!”
字字句句,都像是钢针,入了谢二郎耳膜,就扎进心窝里,叫他生出兔死狐悲的胆寒。
他嘴唇嗫嚅几下:“可三弟他……”
他是您的亲子啊!
这话没堵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谢二郎不自觉的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身陷囚笼,父亲会不会也说出同样的话来?
并且,毫不犹豫的放弃他?!
谢朝安瞥见谢二郎表情不对,他稍稍缓和了表情,脚步沉重地走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