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奴家病榻缠绵,残生只在瞬息之间,却总是想起山顶放烟花那一夜。斗胆请仙子永远莫忘奴家,多为奴家积累福德,以求生于善趣。
容颜已老,勿来探视。
(这一行小字夹在两行中间,应该是后来加的。)
记得我当年的样子,记得我们在山顶一起看过的烟花,来世再见罢。
紫箫笔迹虚浮无力,确是身体欠佳的情况。
云华仙子合上信,心中郁郁。
想起阿彩如今在风芜城接了母亲的职,便写信询问近况。
想了想,又备马亲自过去。
她远远看到紫箫的灵车驶出城门,城中居民自发相送。
春日风大,纸钱飘洒得到处都是。
云华仙子勒马远观,不意间,袖中的手帕也随风飞了出去。
她静静地看着人们举哀,哭丧,祭祀,把他的棺椁放进地下,填上土,堆起高高的坟茔,又离开。
待那些人都走了,吃供品的乌鸦、野鹊们也都散了。
她来到坟前,信马缓步,右绕三匝,便离开了。
他不是第一任男城主,也不会是最后一任男城主。
初春的原野上刮着大风,草色青青,生生不息。
“有消息了?”城库中,土伯霍地站起身来。
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妖道:“是!”说着送上一卷图纸。
桃二十四抱着刀,坐在桌旁看云华仙子的新作,她觉得这篇比《剑客》那篇好看得多。
云华仙子和直男谈恋爱,简直是灾难。
土伯看完图转向众人,大袖一挥:“打探清楚了,我们行动!”
“是!”众人齐声答道。
桃二十四合上书,走出了这间屋子。
遭受何等残忍的刑讯,萧胤尘都没吐露过半个字。
他没有什么可说,但他们偏要让他说,或许有的人更希望他能信口扯出几个人,作为将来拿捏仙门世家、向他们发难的理由。
但他们忽略了萧胤尘的品性:清白如雪,寒净如冰。
刑罚能打断他的脊梁,却无法弯折他的意志。
眼见得人都要打没了,仙首不得不暂缓审讯,甚至为他请了个大夫来医治。
仙门世家大多领受过萧胤尘的恩德,他们不敢从仙门世家找,只得在附近的城中找了个坐医来,言明报酬丰厚,以利相诱。
那大夫一把年纪,带了个看起来有些痴愣的哑童。
一老一小姗姗来迟,老大夫见环境恶劣、病人难治,怕砸了招牌,直道要走,仙首的人劝了几回没用,只得威胁他,老大夫才不情不愿地留下。
他心里憋气,干什么都寥寥草草,别说对看守修士没有一点好脸色,药方字迹都懒得写工整。
这对老小与萧胤尘同住困仙牢。
一壁相隔,萧胤尘那边重重冷铁,满地脏乱稻草,阴冷透骨,这小老头却燃着小火炉,享受着每天喝一壶热酒、吃两个鸡腿的待遇--其中一个鸡腿是从小药童那边夺的,有时候米饭也得给老大夫抢走一半。
小药童讷讷地端起饭碗,就着小碟子里的咸菜吃饭,吃得满脸菜色。
显然是长年受老大夫恶待,营养不良。
老大夫也不吝使唤他,不是让他干这,就是让他干那,呼来喝去,没有一刻得闲。
小药童人虽痴愣,但好在干活勤恳,除了按时煎药外,还将二人住的囚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眼看去,和外面脏乱的环境好像两个世界。
老大夫见他没眼色,时常骂他,骂多了,小药童好像开了窍,不仅主动打扫整个困仙牢,甚至连无人收拾的隔壁囚牢也由他清理。
这些守卫哪个不知前仙尊的威名?因而即便废了他的灵脉,将他打得只剩半条命,他们也不敢在无事时靠近,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环绕在他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