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宋、黄河以北皆为蒙人占据,江北与蒙人自留地无异,铁骑呼啸纵横来去,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初创“一杆蟠龙棒,打下四百座军州”的大宋数来数去仅余半壁江山了,饶是如此也非赵二爷两只脚跑得过来的广大市场。
“叔父不是打算一个个州县跑去卖酒吧?”
赵二爷酒红色脸膛当即发紫。心急许下宏愿提出专司销售,也不想想自家有没有那个能力,只恨不能一把铁笊篱捞尽天下浮财。
“父亲,依孩儿之见不如借力使力,让出些微利给那些有能力有实力的大商号帮咱们销售。”赵瑔曾经的学历很高,虽不是商学专业,但网络年代的年轻人谁没听说过分级营销分区代理。
“甚么?让利?”赵二爷首先皱眉,咋一枚铜板未赚先就从指缝里漏油呢?
赵瑔挑了挑眉毛,不明白二叔为什么像受刑一样满脸痛苦。“大商号有现成的销售渠道,不是有本书叫《销售为王》吗?咱们把人家请来开个代理竞标会,直接搞定销售终端。”
“销售为王”为叔孤陋寡闻,竟不知世间有此宝书,在哪里?”赵二爷眼睛瞪的如牛眼。
“书不是重点。”赵瑔不小心说漏了嘴。叔父在外多年,对各地大商号想必一清二楚,每家写封信派人送去,附送一坛玉庭琼浆,到时候……呵呵。”
下了香饵,钓上来的都是大鱼。赵瑔越想越乐,哥们太有才了。
“我我……还是不太明白。”赵二爷按了按太阳穴又去捋胡须,不过认为“玉庭琼浆”这个名字蛮对心思。
“父亲,若这坛酒市有售,不知父亲愿出价几何?”赵瑔看向赵大官人。
“五贯。”赵大官人明显喝多了,伸出食指晃了晃,吐噜着舌头说,“此酒、此酒委、委实……好……”
“相公,此等美酒少说也值十五贯。”孙氏喝了半杯,粉面红润像是又年轻了几岁,在桌下拧了丈夫一把。
“夫夫人之言甚是、甚是有理,呵、呵,”赵大官人看谁都乐,“十五贯、好、好……”
赵瑔开始挽袖子,俨然mba教授在课堂上点评商业实例。
“一坛玉庭琼浆究竟定价多少还需要详细计算成本,咱们现在假定是十五贯。”赵瑔说,“在代理竞标会上我们给出的价格将是十贯、十一贯,并且为每一个成功竞标的代理商划定销售区域,获得授权的商号在区域内是独家经营还是自己发展分销商我们不管。”
总经销商与分销商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实力,谁的资金雄厚区域影响力大谁做老大。商场同样遵循自然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渔夫起早贪黑岂能白忙,赵瑔面对一头雾水的众人揭开了代理竞标的利润来源,“获得咱们授权许可的代理商有了专营权又能低价进货,这些好处不能白拿,要交给我们一笔独家代理费。”
感情闹半天伏笔在这里。赵二爷听出了几分门道,嘴角抿出了笑意。
赵瑔又慢悠悠吐出了两个字,“每年”。
狡诈的小鬼!熟谙商道的赵二爷父子对视一眼,有齐齐投眸于赵瑔。爷俩心里都憋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厮平日里寡言少语,几时开了窍有这等心机手段了?
赵大官人左右看看,时而咧嘴自乐,孙氏和张氏弄不明白商场上的道道,只觉得赵二爷父子俩有点像被雷劈傻了。
一时间厅内静得能听见飞蝇扇翅。赵瑔之言仿佛打开了一扇窗,为懂或朦胧的人展示出商业领域的新天地,新颖的商业销售模式为赵家庄八字只有一撇的酒厂补齐了短板,生产商巧妙回避了自身销售终端薄弱的缺陷,反而以独步天下的产品钳制了销售商。只要产品足够出众,代理竞标会不愁各大商号挤破门,恰恰“玉庭琼浆”就有这个傲人资本!
想通这一关节,赵二爷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兄长,愚弟出钱三万贯,兄长不拘出钱多寡我只要五成股子,现下便你我各立字凭,从此永不反悔。”
因过于紧张,赵二爷凑的过近,唾沫星子喷了赵大官人一脸。“呃 二弟……,你我自家兄弟,莫激动莫激动。”
一直不作声的张氏忍不住扯了扯丈夫衣襟,赵琛佯作品酒垂首不语。
见赵二爷失态的样子,孙氏即使再不通商事也有所省悟,这酒……怕是老鼠叼绳头,后面牵着一头牛。
“瑔儿,你且与为娘说道说道,酿这酒怕是不易吧?”
“是啊,很麻烦。”赵瑔心里嘿嘿偷笑,娘亲搭这桥太及时了。”孩儿试验了无数次耗费大量时间精力才得成功,酿酒过程繁杂孩儿就不细说了,最后还要窖藏等酒老熟,这又要等很长时间。成酒之后的勾兑更是技术活,不可能假手他人,必须由孩儿亲自操作,唉,别人只看到繁花似锦,谁知道花匠背后的辛苦哇。”
“二弟,此事待为兄再细细斟酌一番,不急、不急。”赵大官人一听宝贝儿子这么辛苦,顿时觉得立即拍板太仓促。
“兄长……?”赵二爷仿佛一脚踏空从悬崖摔了下去,一颗心嗖嗖往下急坠。
“兹事体大不容草率,嗯嗯,待为兄细细思量几日再作决定不迟。”赵大官人哥俩向来老大说话一言九鼎,赵二爷自知今晚是没戏了,耷拉着脑袋一口闷了小二两酒。
“亲妈唉。”赵瑔趁人不备抓起孙氏的手吧唧亲了一口,把个半老徐娘臊得面如晚霞,“阿也,这孩儿恁地作怪。”
赵大官人端起酒杯想了想,”瑔儿,此酒可还有得?”
“你老人家要,那就必须有。”赵瑔偷笑,老赵这是喝上瘾了。
“油滑。”赵大官人揉了揉赵瑔脑袋含笑批评。备两坛,明日为父到现尊大人那里走一遭。”赵大官人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与现任县令关系处得不错,送两坛酒既风雅又算不上行贿,这两坛美酒就是敲门砖铺路石,哪天求到人家那里时就显出伏笔的重要性了,正所谓遇事拜菩萨不如提前烧高香。
“孩儿遵命。”赵瑔欣然领命,老赵与县里一把手搞好关系是正事,前世愤青吃了多少亏,这一世下决心再不干炒经理、部长之类上司的棒槌事。
“明日侄儿给叔父那里也送去两坛。”
“哎呀哎呀,这、这……为叔生受了。”赵二爷挤出一丝笑意。既然赵老大发了话要再考虑两家合股办酒坊,赵二爷只得按捺下失落,捡外出行商一路见闻随口闲谈,说到沿江制置使遣人四处采买铁、木、胶、筋等军需用品和雇用随军工匠时,赵瑔暗暗留了心思。
从戎卫国得分时代,大宋注定了要亡于蒙古人马下,他何必去做那无望的牺牲,但愤青除了砸日本车外可不可以利用自己所学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呢?
赵家晚宴一坛玉庭琼浆喝掉大半,赵二爷因心情大起大落不自觉就喝多了,赵大官人夫妇心喜宝贝儿子初展不凡免不了频频举杯邀饮,结果两家人除了赵瑔都醉得不轻,赵大官人更是扯者幸福的呼噜由赵府下人抬去卧房。
赵瑔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旧有节奏。十多天后,赵瑔兴冲冲带着小厮三元来到实验室。
所谓的实验室其实就是“青莲草堂”后一间放置杂物的草房,不大的房间里散发着霉味和古怪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混合的刺鼻味道,物品摆放凌乱不堪。就在这里,赵瑔醉心于各种小科研,山寨五粮液或者正名为玉庭琼浆的白酒也是在这里完成了定型。
赵家后院这一角已僻为闲杂人等莫入的禁地,老赵夫妇为儿子“温书”划出的安静所在从第一天起就论为宅男的野马天堂。
赵瑔小心翼翼地将几份不等量的粉末搅拌均匀,又用特制的木铲装进一个小陶罐里压实,然后用木塞封口。至此,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抱着陶罐出了草房。
三元百无聊赖在草房外转圈,等了半天不见小官人出来,于是一脚一脚踢着石子。好不容易见了赵瑔,小厮精神一振迎上去,“让小的拿,小官人制的何物?怎不许小的在里面伺候?”
“这个你不能动,小心把你炸成零件。”赵瑔虚踢一脚赶开小厮,四处看了看选中一角举步,肃穆的样子活像捧着骨盒进了陵园。三元不解地皱着八字眉在后面亦步亦趋。
赵府后院占地广阔,闲置了大半土地,稀疏的灌木和及膝青草占据了这里,七八株高大的栎树犹如鹤立鸡群,墙边还有几株无人打理的栀子树肆意生长,白色栀子花的幽香在草丛中飘荡。赵瑔在一株栎树前蹲下,陶罐木塞上有一个预留的孔洞,他掏出一尺多长的药捻插进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