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说,爷爷死后,她好像从未离开七年前的冬天,人生就像按下暂停键——发红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停下。她一路往前,不是因为想要往前,而是只能往前,她丢掉了很多东西,可梦还记着。
梦里总在下雪、下雨。
下个不停。
“其实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平常行程安排再满,梦里也是漫无边际的游荡。有时候坐汽车,有时候坐火车,一张张脸浮光般掠过,全部蒸发成为风景。”
陈觅静静听着,并不插嘴。
叶莺抓住他的手,紧紧的,“陈觅哥哥,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什么?”
“我其实哪都不想去,只想回家。”
……
小胖吃完两桶加量版泡面。
叶莺和陈觅才出现。
叶莺朝三姐说陈觅要建茶园,请她介绍种茶、炒茶的师父来,工资好商量。三姐还真认识,说回去就问问,看人家愿不愿意来。
陈觅叫她留个电话。
“我让人联系你。”
三姐忙说好,记不清电话号码,解开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凑近了一个个数字念着。念完怪不好意思,说眼睛花了,看屏幕费劲。
叶莺要给她重新买个手机。
三姐说什么都不肯。
叶莺又问:“足浴店生意不好吗?要同我讲真话,否则以后回来我不爱见你了。”
一听以后不要见面,三姐急了,只好讲实话。
搬进县城后,丈夫游手好闲成天就知道赌,一没钱就来足浴店闹,生意都闹黄了,后来更是把车都抵给放水的。知道三姐和叶莺有往来逼着她打电话借钱。手机就是几次争抢摔成这样的。
“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烂赌鬼,有借无还,我怎么能坑你呢?”
后来丈夫跟着个小婆娘跑了。
据说在火车站玩仙人跳,女的拉客,他负责敲诈,过得挺滋润。
“去年离了,孩子他不要,也不给抚养费,还把房子卖了分走一半钱。”
吴姐和小胖听得目瞪口呆。
人生的参差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别人的生活能有多烂。叶莺沉默片刻,朝陈觅说:“你找到管房子的人没有?”
有的。
不仅能管,还能修。
否则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房子刚接手时简直惨不忍睹,光是除味都花了几个月的时间。
陈觅不言,默默打量三姐。
三姐一哆嗦,几十岁的人了还能被个年轻后生盯得发毛,抹把脸,不停摇头,“我知道你们好心,但保不准他眼红来闹……”
小胖不服,“都离婚了,他还能管你!”
三姐苦笑,“弟弟你不懂。”
她也没有兄弟帮衬,一个人带着孩子,难啊,去打工都怕前夫知道地方。
吴姐倒理解,就算离婚,男的来闹也没人会管,都当家务事处理。最怕的就是碰到烂人,沾上就是倒霉一辈子,除非远走他乡。
“你来吧,本地人住这里总归好办事。”陈觅给叶莺一个安抚的眼神,“要是有人闹,牛主任会出面解决。”
“牛主任?牛二!”
小胖差点跳起来,想到对方满脸横肉怼叶莺的样子就来气,转念一想,又直吸冷气,“哥你不简单啊,以恶制恶了属于是。”
这种人。
就是传说中一把烂牌也能打出王炸的高手。
陈觅斜他,“你几岁?”
“24啊。”
“我23,刚满。”
小胖,“……”
三姐一听,琢磨出味,前夫还真不敢在牛二面前横,赖的怕横的。想到能替叶莺守着房子,还能领工资照顾小孩,女人枯萎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叶莺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她又说起捐款的事,气消了,贱了吧唧的,又想撒钱。
陈觅摇头,“修再好,无人住也是浪费。要让死水活起来,不该往潭里继续加水……要找源头引,也要找出口泄。”
要新陈代谢。
要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