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也不走,拉着琪琪陪她说话。
又一会儿,琪琪喊冷,说要回去,三姐拗不过请叶莺去县城吃饭。
“你搬去县城啦?”叶莺恍然。
“能去的都去了,村里的山卖了,要建什么影视城和景区,搞不懂。各家赔不少呢,我也不打工了就在县里盘个店。”
“做什么?”
三姐有些不好意思,“衣服卖不动,都网购了,我……我做足浴,正规的,就是放个盆加中药让人泡。”
三人从山上下来。
从商店取出封装金银的纸包去烧,三姐点炮仗,说烧完要炸炮仗的,否则扫不去晦气。琪琪站得远远的,堵着耳朵,龇牙咧嘴。
这小孩,怎么跟小男生一样?
三姐开辆红色小车,车技娴熟,将叶莺拉到县里,然后找了家相熟的本地菜馆。
“还是老家的饭香。”
猪肉爆炒会弹牙,瘦肉里夹着一点点肥,说不出的滋味,就连青菜都甜脆好吃。
“是吧,多吃点。”三姐笑眯眯的,等叶莺说要回雨沟村,又劝,别去吧,房子转几手,现在是一家不熟的人占着,拆是没拆,但……
叶莺吃好饭,擦嘴。
“趁着没拆再去看看,拆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三姐放下碗,哎了声。
女人没带她回家做客,说是老公和小叔子总在家打麻将,排场拉很大,都是附近认识的,知根知底,但她一个漂亮大明星过去难免不好。
“你知道吧现在光棍特别多,不晓得怎么回事,看不到年轻女娃,那个眼神哦,跟狗一样,平常连我都不放过。”
“是吗?”
叶莺一直在城市和城市之间辗转,没了爷爷,就没了故乡,对乡村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从她念书的地方来看,女孩子还要多些,也不晓得世界是不是像杯河里舀起的黄水,放一放,竟沉降、分层,将人按性别分开,使得世间少了许多爱情故事。
也或许,人类从来没有爱情,只有繁衍。
三姐心情不错。
要亲自送叶莺回村。
琪琪坐一天车了,现在吃完饭只想睡觉,不肯动,躺在店家的沙发上,两只脚不耐烦地蹬来蹬去,不明白母亲为何对一个陌生女孩献殷勤。
三姐没办法,只得请老板帮忙照看,还是要送叶莺。
叶莺也没拒绝。
去的路上,叶莺慢慢开口:“三姐,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又是天天在墓地等,又是亲自开车送,连亲女儿都能撂开。明明以前那样好,现在有困难还玩客套。
叶莺知道钱很重要。
可对她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钱。
三姐一怔,睁大眼睛怒不可遏看她,路都不顾,恶狠狠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别以为有钱了不起,谁来巴结你都是为了钱……”
“那又是为什么?”
“……我瞧你面色不好,傍晚烧纸,纸灰一直围着你转。”
按照不知何时流传的说法来看,叶莺一脚踏入阴河,弄不好是叫怨鬼缠住,要拉去替死,三姐怕出事。
人活得够久,不得不迷信。
车行到雨沟村口。
两只缺牙老狗出来吠,一边叫一边夹尾巴,没用了,就连狗都。再往前路越来越窄,三姐有两年没回来,也不晓得走不走得通,怕进去不好掉头,索性叫叶莺下来,走过去,反正也没两步了。
叶莺下来。
三姐打开手电筒照路,握住她的手,“有什么跟我说说,你怎么会一个人回来?”
以前回来,好歹是坐小车,多风光,虽然也就半天时间,面都没见上。
叶莺走了走,寒风吹在脸上,空气中夹杂着烧蜂窝煤和家畜粪便的味道,一脚软的,是泥,一脚硬的,是石头。
她说,她爱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