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单单是这些,荀采倒也无所谓,且不论任红昌是因为那夜她一番激将自甘堕落,还是真的有心助刘正一臂之力重振夷吾楼,至少抛头露面以色悦人,就是自贬身价,纵使为人追捧,能够玩弄人心于鼓掌之间,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于她这等出身,还有与刘正的感情来说,不算什么值得认真对待的敌人。
但让荀采倍感无奈的是,就在刘正被救出军都的消息传过来后,任红昌就不声不响地离开蓟县,路过涿县的时候,还投了封稀松平常没什么内涵的告辞信。
这种“事了拂衣去”的举动背后隐藏着的意思可就让人头疼了,尤其是任红昌那段时间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连李氏离开蓟县之前过去找也没能见上一面,此次刘正被救即将到达蓟县,任红昌连句告别都没有就走人,摆明了就是想撇清关系了,可这种态度与任红昌一开始过来的态度相悖,更进一步来讲,很容易让刘正猜忌她与耿秋伊在背地里打压任红昌颇有离间他们夫妻的意味。
任红昌到底是不是在耍小心眼,荀采不知道,刘正那边在她解释那番夜谈的初衷之后,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夫妻之间不快的事情,只是荀采总有一种被人压了一头的感觉,甚至觉得任红昌最后一举,就是在敲打她,让她不要胡乱摆架子逞威风。
这也致使一旦刘正遇到什么事情,荀采本能地会联想到任红昌遇到这件事情,会施展什么手段安抚刘正。
她倒是没什么争强好胜、引起后院起火的念头。
这年月夫为妻纲,背景本就是如此,正妻善妒甚至可以被休,荀采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从善如流得很。只是刘正与任红昌、邹琪的事情,便是拖了四五年,总要有个了断。
在她心中,也是不希望那两个“同类”到了旁人的身边,或是被埋没,或是反过来倒戈相向,最好便是刘正不要再到处沾花惹草,而任红昌与邹琪也能认命,往后四个女人和谐共存。
可如今任红昌被她一番夜谈激起了这样的反应,她也怕任红昌对她有敌意,而且这份误会往后变得越来越深,影响到方方面面。
只是这件事情她暂时插手不了,所以平日里只能揣摩一下任红昌的心理,以期往后遇到了能够更妥善的处理与任红昌的关系,维持好刘家后院的安宁。
至于眼前么,她倒也知道,刘正会如此,是多方面的原因,任红昌是绝对无法让刘正平静下来的这件事情,她还是有把握的,想到任红昌面对这种场面时没了往日长袖善舞的形象,也愁眉苦脸束手无策,她偶尔甚至内心也会隐隐有些小邪恶的窃喜一番。
如果真正论起来,刘正开始忐忑,是回到涿县就有的。
那几天倒也还算好,毕竟刘正回到涿县之后,除了养伤,也能够处理很多事情。
只是荀彧与蔡家等人都在,处理事情的能力也是非同小可,没几天之后,刘正没了可以忙的事情,每日里胡思乱想,便是有孩子陪伴,也难免说上几句有些焦虑的话语。
此后鲍丽带着关平关凤离开涿郡,关羽被赶出代郡的消息又传过来,刘正的焦虑才重了一些,再之后,张飞、文丑、朱明等人在训练一番之后,又提前带着五六千虎贲宿卫南下,公孙越也带着家儿老领着莫护跋、郁筑鞬等五千鲜卑铁骑离开涿郡,北上右北平,刘正闲得慌,才真正表现出急不可待的姿态来。
这其中,即将面对强敌的忐忑,对兄弟的担忧,对前途未卜的茫然,离开家庭的焦灼种种情绪,荀采都能感受得到,但她事实上都有些心乱了,偏偏此时公孙瓒那边没有动兵的消息传过来,无法尽快落实这些事情,荀彧等人在涿郡做官,又忙得分身乏术,也致使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抚刘正。
她织着小鞋子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了,刘正大概是闲不住,已经去外面逛了一圈,此时端着饭菜进来,她便也出门去李氏的房间看了一下两个孩子,嘱咐保母几句,与耿秋伊回到房间,坐下吃饭时,便也对凝眉沉思的刘正笑道:“夫君,你便不要如此啦,不似做大事的人呢。”
耿秋伊点点头,“山河崩决色不变,刀剑临身目不瞬,旁人都是这么说你的。我这几日看你转来转去,也着实头疼。若实在不行,你便先南下吧。待过阵子,我与妹妹一同与文若兄商量一下,等打点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娘与孩子,还有昭华小苞他们一同南下汇合你。”
这次南下抗击董卓,刘正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举家迁徙,前往颍川安家落户。
一方面,幽州明面上的局势毕竟是刘正公孙瓒与刘虞水火不容,举家迁徙,也能坐实了这件事情,另一方面,幽州局势已定,未来便该着手其他几州了,幽州毕竟不算中原腹地,刘正等人也想着能够找个地方就近掌握局势。至于这里,只要荀彧等人在,也不怕出现什么纰漏。
不过,会选中颍川,倒只是权宜之计。
毕竟豫州刺史是孔伷,孔伷已经摆明了排挤刘正的姿态,刘正过去大体上会受到打压,不利于未来的发展,只是刘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出门,暂时来说,荀采等人过去,只要不出门,明哲保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往后何去何从,还得看刘正此次南下酸枣之后,到底会将事情做到怎么样的地步。
“不行,还是我带着你们一起去吧。黄河是不泛滥了,可这些时日传过来的消息也说明南边不太平。话说回来,我要走了,你们留在这里,就这边的鲜卑、乌桓,我也不放心再等一阵子。等伯珪兄来信,我们就一起动身。”
刘正摇摇头,又沉默下来,荀采与耿秋伊面面相觑,问了几次,他才“哦”了一声,“就是女兵的事情我这几日与文若兄提起过几次,那边智郁筑鞬也算配合,只是张涿郡不同意拿什么男天女地的易学反驳我们,还说我们养虎为患,我在想着怎么反驳他这事我其实也不好插手,文若兄的手段你们也知道,也插不上手。我就是想些偏门的办法,不做,解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