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作起来吧,待来日你平东倭定安伮,也就能对得起先帝一番爱护栽培。”韩博给江冲擦干头发,又挑了副最朴素的桃木发冠帮他把头发挽起来,将他领到饭桌前,“不吃饭可提不动刀。”
江冲沉默地点点头。
韩博坐在江冲身边,一边给他布菜,一边问道:“那几个孩子都给你带回来了,要不要见见?”
一个多月前江冲离开符宁时只带了重明一人,其余江蕙和他选中的几个孩子们都是由韩博帮他带回京城的,江冲还没正式见过这些“儿子们”。
江冲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粒,“晚点吧,吃完饭我去看看小星,再回来陪你睡个午觉。”
韩博微微一笑,“好。”
味同嚼蜡地用过一顿饭,韩博自去书房消磨时光,江冲去后院看望妹妹。
路上江冲问起几个孩子的安排,莫离答道:“五位哥儿都安置在修竹院,那离学塾近,给他们每人配了一个乳母,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头、四个小厮。”
这是按照江文泰的儿子奴仆规格置办的,大体上出不了什么错。
不料江冲又不满意了,沉声道:“小厮一人留一个,大丫鬟裁了。”
莫离连忙记下,想起江冲先江蕙、后韩博,最后才是儿子的安排,知道侯爷这是要告诉府中奴仆们他心里的排序。
果不其然,江冲又低声道:“老莫你多替我盯着些,看看都有谁着急去伺候小主子。”
莫离:“是。”
应过他又酌情添了句:“属下也会派人盯着几位哥儿和符宁那边的往来。”
“理当如此。”江冲点头,冷笑一声,“莫说族谱还没更改,便是改了我也能把人从侯府轰出去,我还会喘气呢,可千万别下错了注,赔得血本无归。”
莫离后背一凉,发现形势比他想的要复杂的多,先前他是欣慰侯爷香火有续,看着那些孩子们满心慈爱,如今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这些孩子的到来会使得侯府部分人心浮动,若不严加管制,终有一天会影响侯爷的地位。
香火和侯爷,孰轻孰重,莫离绝对分得清。
江冲陪妹妹略坐了会儿,看她跟着乳母学习制衣,提了句想要一件妹妹亲手做的袍子,惹得初学制衣的小姑娘龇牙咧嘴地捶他。
回到灵犀院,没来得及喘口气,重心进来:“侯爷,东宫传召。”
新君已经在上阳宫侧殿受过群臣朝拜,但未正式举行登基大典,所以目前仍旧住在东宫。
江冲深吸了口气,命人给他更衣备车,入宫觐见。
连续一个多月的守丧哭灵,任谁都要消瘦了。
新君端坐东宫正殿,以下站着的几位除了邹相公和几位重臣,其余全都是东宫心腹。
换句话说,待八月初五登基大典结束后,在场的这些,都将是朝堂上的新贵。
江冲给圣上和邹相公行了礼,然后便听圣上道:“人齐了,开始吧。”
然后太子太保刘成便站出来道:“今日召见诸位,是为商议三件事,一是次相之位空置已久,宜早定人选。”
谭相公下野后,原本是次相的邹相公便向前进一位,成了首相,而次相之位一直空着还没个定论。
如今眼见七月底了,若不赶紧将人选定下来分担政务,只怕年底朝廷最忙碌的时候,会乱成一锅粥——毕竟其中两位热门人选还都不在京城,等旨意下达,等他们拖家带口地入京,那还不得三个月起步?
江冲对此无异议,也没资格说话,圣上叫他来参与这个小朝会,其用意多半也在昭示平阳侯简在帝心,不是让他发表见解。
所以只需要带上耳朵听着就是。
众臣中有人支持简相公,也有人支持黎相公,前者有当年执政时的功绩支撑,后者在碧云书院教出来的门生如云,算是势均力敌。
圣上听他们争得直按眉心,抬手示意停下,看向始终一言未发的邹相:“大相公有何见解?”
邹相公向圣上施礼,视线扫过众臣,在江冲身上有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停顿,想了想开口道:“除了诸位所荐,臣倒是另有一人选,只是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这老人家看着黑黑瘦瘦的,其实是个火爆脾气,也多亏了谭相公为人温和有礼风趣大度,不然他俩还真没法搭台唱戏。
以邹相公这性格,他能推荐的人选……众臣纷纷在心底挨个盘算起来。
圣上对待宰相总是要比普通臣子客气些的,“相公请讲。”
邹相公道:“陛下可还记得解决了江南水患的丁相公?”
众臣一时愣住。
其实不怪众臣们提议时想不到这位,这位丁相公从正式宣麻拜相到引咎辞官中间也就相隔三个半月,实在是在位时间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