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流民抢到了肉包,立马躬下身子,拼了命地把肉包往嘴巴里塞。肉包不小,他一时塞不下,便用两只手封了口,想把包子使劲吞进肚子里。
旁边的流民青年见此,纷纷对他拳打脚踢。
被打的男子并不还手,被人从身后击倒在地上后,他干脆弓起身子,把自己蜷缩城一块,双手仍旧死死地护着口中的肉包,纵然被打得鼻血直流,还是重复着僵硬的咀嚼动作,一口一口地咬着口中的包子。
肉价贵重,寻常百姓也过不起天天吃肉的日子,这饿了月余、濒死只靠草根过日子的男子吃着肉包,吃着吃着忽的流下泪来。
在人群中,他挨着打,无声地吞咽。泪水流过他脏污的脸,滑出两道痕迹,紧接着掉落地上,隐没不见。
皎皎看得浑身冰冷。
她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冻结,还没从眼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便见那富家子被逗得笑得前仰后合的富家子又开了口。
“打得好,打得好!这可比斗蛐蛐还刺激!”
那富家子从下人手中接过另一个肉包,向着流民的方向再次扔过去,拉长声音得意洋洋道:“这回抢了肉包的人还有赏——谁得了这个肉包,我就给谁一处城内的住所,让他一家在祈水郡里安定下来!”
对于流民来说,还有比摆脱流民身份、重新回归到正常生活更好的诱惑吗?
随着肉包子抛到空中的一瞬间,所有的流民全都爬起身来。
不止有青年壮年,还有一只脚快埋入棺材板的老人、瘦骨嶙峋的女人,甚至还有几个没有皎皎高的男童女童,所有人都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饿狼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一只白白净净、散发着鲜香的肉包。
——不,不是所有。有一人没有动。
在流民们斥人的怒喝、嘶哑的哀鸣、拳肉相碰的声音中,皎皎脸色惨白,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去看斗做一堆的流民们,而是越过他们,看向更远的地方,视线落在墙角孤零零抱膝而坐的少年身上。
仿佛注意到了她的注视,那少年偏过头,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没有任何预期的,皎皎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种喧闹环境的一双眼睛。
黑白分明,干净沉静,仿佛和这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荒诞事情不相干似的,他一双眼澄澈得像是雨后的湖面,又淡漠得像是高山上白皑皑的雪。
皎皎怔住。
似乎没料到有人会注意自己,少年看着皎皎片刻,率先移开目光。单薄的眼皮敛了敛,那双漂亮的眼睛便被不动声色地遮掩。
他沉默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