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赤脚医生叫常发,是支书常贵的本家侄子,年初,平京来了不少人,在县里办医疗短训班,常贵让他去学习了两个月,回村就成了赤脚医生。
但常发实在不是那块料,半卖半送,没过几个月,他的医疗箱里只剩三种药品:碘酒,红汞药水和止痛片。他也只学会摆弄这三样东西。
前一段还闹了一个笑话。村里母猪生崽,常发很像那么一会儿事似的,背着药箱赶过去,母猪已经生完了猪崽,正在休息,常发愣说怕母猪感染,用碘酒对付母猪的屁股。
碘酒对红伤,结果可想而知。母猪没命地嚎叫,村里人都以为是在杀猪,不少人聚起来,等着分肉呢。
钟跃民一看见来的是他,心已经凉了半截。
常发一进窑洞,先给憨娃吃了两片止痛片,然后就搓着手,不知该干点儿什么了。
钟跃民怒道:“常发,你倒是看看,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受了凉吧。”
钟跃民破口大骂:“放屁,受凉会疼成这样?你是他妈什么狗屁医生?”
常贵忙打圆场:“跃民,村里的大车昨天到县里拉肥去了,去看病只能找人抬,公社卫生院离咱村有三十多里,现在黑灯瞎火的没法走,要不明早再去?让憨娃再忍一宿。”
钟跃民气急败坏,站起来说:“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等到明天早上?现在就走,背着憨娃去找卫生院,常支书,我和郑桐先走,你带几个人去追我们。”
钟跃民顾不上回去穿衣服,背起憨娃就走,郑桐打着手电照路。
这个晚上,钟跃民和郑桐算是领教了走夜路的滋味,旷野里漆黑一团,仿佛黑夜会吸光,手电筒也只能照亮身边两三米远的地方。
在远一些,仍然漆黑一片,啥也不见,一不小心就会跌进沟里。
还没出发多久,祸不单行,电池耗尽电量,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两人轮换着背憨娃,摸黑赶路,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过一个岔子时,郑桐一头栽进了路旁的土沟,眼镜也摔掉了,他摸索了半天才,胡乱戴上,然后又骂骂咧咧地追上钟跃民。
憨娃的脑袋搭在钟跃民的肩上,随着他的身体无力地晃动着。钟跃民安慰着:“憨娃,你觉得咋样?再忍会儿,咱到了公社就好了。”
憨娃的声音断断续续:“跃民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又找着两个老鼠洞……在咱村的后沟里,等我病好了……就去挖……要是抓住老鼠……我还给你烧肉吃……”
钟跃民听得心酸不已:“憨娃,等你病好了,我和你一起去,上次你烧的肉真好吃……”
郑桐在一边听得也受不了了,他破口大骂起来:“我ctm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看个病还得连夜走几十里……”